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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瑶宫栉栉银云流，鱼鳞密织兰江愁。
苔钱绣地涴红锦，六百鸳鸯泣秋枕。
弃捐罗扇归长门，冷萤夜照相思魂。
土香一片凝荒绿，字与回肠同九曲。
榴子斑斓心苦酸，露华不泻仙人盘。
白杨风起红桐死，铜辇凄凉残梦里。
夕阳瓦砾满人间，地久天长只如此。
按：【评】长吉体，甚精。
金华仙伯归玉峰，踏云去弄青芙蓉。
诗孙未识是何代，朱文小印铜花封。
未谷得之不自有，却付公家后人手。
后人诗好继前人，如向苏门见黄九。
西江妙语谁讨论，心香一瓣今犹存。
公于此派为鼻祖，后起毋乃皆儿孙。
渊源况复同一线，岂谓工诗例贫贱。
梦中䌽笔倘能传，但作诗孙吾亦羡。
乃公昔日沦谪多，簪花白发愁如何。
矶头徒感新妇石，天上自唱琵琶歌。
黄生黄生今少年，置身合在青云边。
肘金如斗亦容易，虫鱼不用穷雕镌。
春灯摇绿杯浮蚁，座上如君能有几。
我歌便欲索君诗，还乞芝泥红押尾。
按：【评】点染风华，情意周匝。一时韵事，得此好诗，良足传为千古佳话。
砚侧镌「天风吹夜泉」五字，下有明福洞主印，今藏王兰泉廷尉处。洗砚池在粤东光孝寺，翁覃溪学士使粤，拓其字以归，与铭合装成轴，索题。
君诗乃在潇湘洞庭间，啼残竹魄凋兰颜。
乞归一勺楚江水，手洗芙蓉不肯閒。
此砚从君共往还，此池流水日潺湲。
海南遗字剩风雨，太息畸人阅历艰。
高莫高于鸦咋山，远莫远于鬼门关。
天令绝域显文字，铜柱手剔苔花斑。
壶笙芦管尽收拾，记成《赤雅》谁能删。
蓝胡二月歌群蛮，亸娘妙舞摇花鬘。
鸲之鹆之双活眼，见君手画蛾眉弯。
归来抱琴死忠义，片石寂寞留人寰。
招君魂兮渺渺，石有泪兮潸潸。
云车雾驾安能攀。
天风飒飒夜泉起，明福洞边闻佩环。
按：【评】海雪畸人诗，得楚骚之哀艳，「蓝胡」数语，亦其遗则。
琴为闽中何氏家藏，上刻文山诗云：「松风一榻雨潇潇，万里封疆不寂寥。独坐瑶琴遣世虑，君恩犹恐壮怀消。」后题云：「时景炎元年，蒙恩遣问召入，夜宿清原寺，感怀之作，谱于琴中识之。」梁斯仪同年上国拓其文来示余，为作此歌。
上弦谡谡松风鸣，下弦汩汩乃作厓山之海声。
当时一弹再鼓处，山石欲裂天为惊。
永嘉道出清原寺，雨黑灯昏不成睡。
手挥行箧七条弦，诗写孤臣两行泪。
泣山鬼兮云沉沉，感君恩兮波深深。
哀哉丞相琴，即是丞相心。
糁羹尚记板桥道，麦饭谁哭冬青林。
景炎时事可知矣，空抱壮怀犹不已。
五坡岭，零丁洋，可怜道路摧肝肠。
何如清原山中留宿夜，清商一曲龙吟长。
生在南天死北地，流落孤琴旧时字。
故友惟留玉带生，西台已碎竹如意。
吁嗟乎，坏漆凄凉五百秋，茫茫谁刺海滨舟。
高山流水臣心在，仿佛黄冠故国游。
按：【评】玉带生、竹如意，作琴之陪客，恰好一结，感慨淋漓，神韵双绝。
谢侍郎，自从信州不守趋建阳。
桥亭卖卜卜何事，乾坤到此俱茫茫。
惟有一片石，与之偕行藏。
此身拚为赵家死，此砚千秋归谢氏。
捲起厓山百丈涛，纷纷吹作砚池水。
朱鸟化去白雁来，君家义士哭西台。
可怜市上垂帘日，陵畔冬青花已开。
吁嗟乎，三寸舌，不可说。
一腔血，不能灭。
车马谁将龚胜迎，雪毡肯学苏卿齧。
万里行行采石矶，山河破碎泪沾衣。
久抛此砚桥亭路，瓦砾斜阳秋草肥。
摩挲重在孤灯下，蟠郁蛟螭寒气泻。
问石难寻卜卦人，作铭谁是采薇者。
转茶坂头梦不回，悯忠阁畔灵当来。
当时却聘书曾写，遗墨氤氲万古哀。
按：【评】「厓山」二句，上句时事，下句拍到砚。「市上」二句，上句卜，下句拍到时事。作此等题，必如此承接，方见紧而捷。
不读华严经，不知佛富贵。
来向长椿寺里游，眼中但见金银气。
兀然宝塔森八觚，光明面面金膏涂。
上摩殿脊下石级，似有神鬼虚空扶。
鬘云忽起迷处所，殿上天龙行衙衙。
万相全从一相参，东铃暗答西铃语。
水阿师，来何时，日日饮水能不饥。
九莲菩萨圣且慈，要令功德人天知。
庄严多宝作供养，白日照耀黄琉璃。
不愁内库金银竭，发帑纷纷填暗窟。
当时正色重江陵，谏草何曾弹佛骨。
一寺已，一塔起，日费钜万不得止。
大千转运铁围轮，空洞消沉舍利子。
玉熙宫里冷西风，催饷年年处处同。
回首铜仙齐掩泣，可怜难救九边穷。
如何翻怪君恩薄，竟令儿孙一个弱。
兴亡旧事老僧知，话向斜阳宛如昨。
妙香吹老九莲花，古树苍茫唤夕鸦。
剩得金天明净处，一痕坏色挂袈裟。
按：【评】崇奉二氏，縻费帑藏，以致兵荒，粮饷无措。梁武帝、宋微宗，足为千秋炯戒。
舟子俟前渡，溯波行我船。
弯环一桥入，偶逢人采莲。
湖光杂飞雨，吹入花中烟。
鸳鸯不见来，一湖清可怜。
倒影落楼阁，凉动菰芦边。
谁为钓鳌客，伫望蓬莱仙（楼下即钓鳌矶。）。
棹歌去楼下，水绘当楼前。
百里更无山，云翠峰在天。
按：【评】樊榭五古，自开清峭骀宕一路，唐宋人所未有，此作仿佛似之。
我读双节传，涕泣感母慈。
含荼抚孤雏，作父兼作师。
至今进士君，文采光陆离。
长安冠盖地，人争仰容仪。
今年谒选来，捧檄色不怡。
乃以二母故，云抱终天悲。
君悲信无已，我送亦有词。
古来孝子行，但求名勿亏。
读书禀遗教，要就根本窥。
一编活民书，乃是昔所治。
鞭挞谁不能，惟当念疮痍。
舂陵古时县，营水分一支。
扁舟越零陵，遥望峰九疑。
西风帝子庙，飒飒斑竹枝。
饥猿啼昼寒，惨似青灯时。
制儿胸中锦，念母机上丝。
所学果不负，白水能鉴之。
明年湘中谣，换唱甘棠诗。
循良奏上考，庶慰地下知。
去矣众人母，勉哉节妇儿。
按：【评】表出母氏苦节，哀感行路，迥非寻常送行可比。
前飞鴐鹅后飞鹘，毛羽涨空吹不灭。
寒光昨夜射纸窗，如挂边墙古时月。
群山莽莽西北来，玉立朝天森万笏。
色相迷离粉墨图，蓬莱晃漾金银阙。
不辞沽酒斗十千，晓出摇鞭醉兀兀。
坡陀十里迷起伏，翻动银杯马蹄滑。
翩然自讶白凤骑，归去真思紫皇谒。
琼壶跳入人不知，目极中原青一发。
回头忽堕浮云中，此身尚恨非仙骨。
禽饥兽冻野漫漫，但听樵歌声未歇。
书生豪气那足道，炙砚且须煨榾柮。
丰年为报塞上农，预备家家动耕垡。
按：【评】一起爽健，中间奇气横溢，不可思拟。
① 严州高峰山即北高峰，与南高峰对。
南峰无此高，高峰面南峙。
就目翠已明，踏叶又几里。
寻崖入深笕，人语窜惊雉。
其颠插浮图，深黑閟奇诡。
长风吹浩浩，雷雨生足底。
直穷最高层，始复见斜晷。
瑟缩衣裳寒，影已堕江水。
荒波驰四远，帆叶弄尺咫。
耳乱铃铎鸣，目眩阑干倚。
不知飞鸟外，秋色何处止。
茫茫沙草平，渺渺渔歌起。
子陵不可招，参军今已矣。
俯仰千载名，虚空一弹指。
突兀两高台，青山常不死。
按：【评】景语既工，复饶感慨，与岑嘉州、杜少陵登慈恩寺浮图之作，千载遥遥相企。
幽禽唤客南山隅，飞空青雨生衣裾。
千寻直上蓄奇势，乃有涑水摩崖书。
八分字字万钧力，今古空山留正色。
陡落泉绅渴骥奔，孤蟠石骨神龙逼。
刊此始何年，传自绍兴康定间。
翠微无人樵斧绝，棱棱千载含松烟。
三十二行二百字，前书家人次乐记。
庸行庸言人共知，读书所贵求其义。
靖康南渡江山残，君亲大节言之难。
可怜遗老垂泣处，东南半壁斜阳寒。
惜公不作知公寡，满目殷忧动朝野。
金牌已见召将军，中国何时相司马。
此书当日称箴铭⑴，此旨谁思自六经。
西湖花鸟易消歇，片石独峙青山青。
不见思陵石经在太学，几年白塔经崩剥。
何如公书正直莫敢窥，常伴琴台秋一角，配者何人米海岳（旁有米芾书「琴台」二大字。）。
按：【评】中幅一段感高宗遗事，顿挫含蕴，不失诗人温厚之旨。通体皆极就规矩，洵是此题合作。
⑴ 宋思陵云：「司马光隶，真似汉人。朕有五卷，日夕置座右。所书乃《中庸》与《家人》卦，皆修身治国之道，不特玩其字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