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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名贤展经纶，动与事权会。
何当量才地，屑屑较侪辈。
明公蕴蓄奇，出手世无对。
关中昨寇乱，豕突掩不戒。
公时在乡闾，仓卒发雄槩。
一呼集义勇，指画定向背。
登陴气势壮，强贼逡巡退。
守土非无人，儒生握成败。
上功得州牧，报绩果称最。
回翔历曹郎，再使声华沛。
蔚州老司寇，许予少置喙。
推公贤且能，谓足压当代。
昨来榷北关，吾杭扼要害。
流风揖士子，积弊剔驵侩。
至今蔽芾棠，勿剪颂遗爱。
大廷崇吏治，一例视中外。
此郡复烦公，托付意有在。
府治统九城，东南江海汇。
连山际西北，中画吴越界。
繁华昔或然，疾苦今百倍。
妇女力蚕桑，丁男勤耜耒。
先时办公税，丝谷长早卖。
供亿苦多门，奸胥巧科派。
弱同几上肉，色有丰年菜。
况今兵燹馀，水旱互凋瘵。
千里水陆冲，六年转输惫。
稍期苏喘息，亟望爬疮疥。
租从巡幸蠲，图觊流亡绘。
公今乘传出，膏雨行当霈。
儿童骑竹迎，父老扶杖拜。
贱子本部民，饥驱走边塞。
归耕自兹决，直欲从公迈。
浪游我昨趋黔境，一线乾坤叹蹭蹬。
辱公就我来问涂，临别能无片言赠。
此邦风物口能说，笔墨形容反难罄。
但从记忆得大凡，一一舟车往堪證。
荒程杳邈六千里，冷署苍凉十三郡。
荒山无树茅纷披，乱水分溪石绵亘。
金蚕闪闪夜放蛊，苦雾濛濛昼埋阱。
经过密箐偶逢人，双眼睢盱语难听。
裹头黑猡毡覆膝，赤脚花苗裙及胫。
呼同山鸟似有名，籍隶官司总无姓。
其中一二稍秀拔，略解诗书诵贤圣。
凭将流寓较土著，有似蓬麻草中劲。
卅年况复两遘乱，孑孑残黎偶然剩。
此时收敛加冠巾，亟赖名贤计安定。
先生制萟传海内，檃括家家奉龟镜。
昨年选曹得两浙，私为乡人喜称庆（公赴铨选初除浙江学使巳而改授）。
朝廷有意变成格，使者移官膺后命。
勿轻荒徼愁远宦，此去依然执文柄。
五丁力在山为开，尚辟蚕丛作蹊径。
苗民虽顽亦人类，向化何尝绝天性。
从来教养视人事，岂谓声呼无响应。
幕中浦郎（傅功）况才士，唱和溪山好乘兴。
公闻此语当冁然，快束行装倚鞭镫。
阑风伏雨兼旬卧，晴路一钩新月破。
帘前暑退得新凉，门外泥深成塪坷。
此时有客过言别，躄躠毛驴压归驮。
囊空邻酒赊不来，醒眼相看但愁坐。
一篇削藁辱佳序（寒村临行为余序慎旃二集），七字留诗惭属和。
余才弇陋非尔敌，强以珠玑承咳唾。
甬东同学屈指论，往往传经接师座（余与寒村俱出黄门）。
故人再与瀛洲选（谓介眉沧柱两太史），一郑荥阳尚摧挫。
失群行李独淹泊，有价文章久传播。
燕山此度六往来，未免征衫被尘涴。
干时少术非尔病，当路无援是谁过。
向来人尽弃所长，远到君能见其大。
古人可作乃殊代，同调相求凡几个。
勿将时命较穷通，只许才名出寒饿。
羡君有志成果决，笑我无端逐游惰。
偶逢知己私自叹，每送归人辄相贺。
荆榛满地羊触藩，日月周天蚁旋磨。
故乡乐事殊可忆，欲往从之正无那。
秋风一骑不可留，八月江田熟香糯。
朱髯别家久不归，如鸟羽倦犹孤飞。
踵决曾穿雪中履，线绽未补秋来衣。
长安城中多第宅，年少翩翩好裙屐。
青丝络马装马鞍，骑出从誇新买得。
髯乎足不出户庭，尘高十丈看横行。
忽然欲诣良友酌，正坐倚壁空瓶罂。
蹇驴力小不任重，性命敢谓男儿轻。
牵来未识北马性，借得大感东家情。
掀髯却上跨鞯坐，掣电流星一鞭过。
此时逸足纵莫收，造父旁观巧难佐。
跅𧿇驾驭良匪易，马上人从马前堕。
镜中欲博龋齿笑，赋里偏憎插花贺。
康庄大道城西阿，失足何必皆坡陁。
有生所事非意料，未许轻薄相嘲诃。
当年颇怪王处仲，曾为伏枥生悲歌。
虎头失计始投笔，猿臂何物誇横戈。
不如汉阴归闭户，安稳生涯信徒步。
未成矫矫鹤南飞，那免煢煢兔西顾。
夕阳牛背输牧竖，夜雨芦中负渔父。
故人乘车尔戴笠，此作参军彼主簿。
天生尔以不羁才，困踬风尘是谁误。
眼前只作堕马看，一跌无端岂终仆。
卬须肯赴舟子招，将伯谁为辅车助。
我生卤莽事奔走，屈指嵚崎经畏路。
尚逐他人肥马尘，浪游此出凡三度。
似闻樊圃限狂夫，便合因君警晨暮。
风流取相赏，至性关感动。
我交天下贤，孝友得张仲。
学成家转贫，母在身愈重。
长因负米出，屡缺晨昏奉。
天如怜斯人，不忍付寒冻。
但令邀一第，薄少分半俸。
逋尾恋慈乌，奇毛刷雏凤。
中情稍自慰，白发免尸饔。
如何举子场，久抑礼部贡。
卖文给衣食，頫首逐侪众。
三年长安城，侧足尘澒洞。
布衣慈母线，风裂秋来缝。
坐遣望云心，时时结飞梦。
谁从笔墨下，写此肝肠痛。
披图见君意，我乃有馀恫。
平生蓼莪诗，废置忍再诵。
菽水不逮亲，偷生复奚用。
君今及归养，此乐世罕共。
板舆随春游，金经侍晨讽。
好与斸云根，灵谖手亲种。
客中送客春茫茫，投床夜梦得故乡（前五日九恒别去）。
旬来怕听叩门别，君又结束匆匆装。
出都赠行例有句，况我与子情难忘。
我时正坐作诗瘦，不耐冷淡搜枯肠。
典衣且复就剧饮，醉后乱发如风狂。
忆君年当十五六，谈笑目巳无卢王。
曾蒙佳什盛许予，骀驽质下非敢当（辛亥秋大文赋骏马篇见赠）。
厚意宁能久不报，积逋耿耿今粗偿。
识君最早莫如我，只恨岐路趋殊方。
萍踪一散十三载，两曜转毂驱星霜。
班荆故国再相见，孝廉船系禾城傍。
才人生还话绝域，词客远别歌河梁⑴。
片帆湖口浪滚滚，匹马蓟北冰硠硠。
朅来酒市并僦舍，我极潦倒君飞扬。
故人联翩贡礼部，屈指仇（沧柱）顾（九恒）徐（子贞）陈（广陵）汪（宇昭）。
君于其间最年少，争看白面俞家郎。
风抬袍袖绿阴合，花压帽影红绫香。
文章自足取高第，仕宦何必皆岩廊。
旁观爱才或太息，达士安命无摧伤。
銮舆昨者东幸鲁，旷典百代传辉煌。
君今应聘往纂述，岂异扈跸来登堂。
直从国书采钜丽，不比家乘搜散亡。
谁云小试著作手，会见奎壁垂天章（时大文应衍圣公聘纂修幸鲁盛典）。
偶然便道一返里，山青云白遥相望。
眼前合并那易得，归兴未抵离愁长。
鞭鞘巳出软尘外，袅袅丝路穿垂杨。
⑴ 以上叙癸亥春与大文撝谦同集吴汉槎鸳湖寓楼事
虞山龙蜿蜒，昂首挹海若。
汇为人文薮，嬗兴代有作。
我公实名家，间世出腾跃。
却将波澜势，捲起向寥廓。
国家取士途，檃括制仍昨。
后生奉师程，体裁就拘缚。
蚕丛嵎负固，斤斧孰开凿。
巨手得韩欧，呀然启鐍钥。
文昌一星曜，馀若萤火爝。
以此结主知，回翔上馆阁。
十年执文枋，出入两不怍。
东郡昔抡材，云罗恣搜索。
遂令齐鲁风，一变起积弱。
至今剑光在，识者辨干莫。
文运际中天，四方视太学。
颇闻长老语，斯地久寂寞。
簴𥴼器空悬，豆笾礼犹托。
春秋刲羊豕，朔望奠斝爵。
四门官俸轻，六馆廪饩削。
惟留古时柏，枝干尚盘礴。
花砖饥啄鹰，斗栱暮巢雀。
庭荒狐狸窜，人去蝙蝠掠。
壁书画摧残，猎碣字剥落。
偏傍按点𪑮，星陨不可攫。
自从万乘临，庙貌再丹雘。
皋厸位祭酒，此座不轻著。
新城转官去，士气孰联络。
公来一震耸，造就指不各。
外貌谦以和，中怀严且恪。
从公日于迈，人有执经乐。
圜桥看济济，在泮咏蹻蹻。
方当发贲镛，岂独警遒铎。
三千萃弦诵，馀地故绰绰。
移时具规模，次第布条约。
经术植本根，史书览大略。
词章及文艺，馀事柎承萼。
必若计栽培，先须破拫格。
力图古制复，事异虚名博。
喣者春达萌，释如秋解萚。
时情重成例，清议动多格。
怜才出至性，此意感非薄。
贱子望尘来，三年客京洛。
门墙虽滥厕，鞭策稍知戄。
公于汲引涂，取予必斟酌。
何期纳百谷，亦复收一勺。
倾傃方自兹，惟公鉴葵藿。
一旬雨雪春淹淹，馀寒尚殢三月三。
满城花信近桃李，客舍冷落思江南。
司空园亭傍水际，初巳有约来停骖。
郊原霁色忽入眼，豁若明镜初开函。
草凝露光翠扑扑，柳挟风势青毵毵。
檐牙燕巢看新补，枝亚雀鷇俛可探。
兰亭胜事俗久废，京洛良会情尤耽。
辘轳转水百尺底，绕砌曲折归澄潭。
不须丝竹发豪兴，自有风雅供清谈。
铜壶静传竹箭响，蛮榼远费桃枝担。
先生名高暂解组，公子官好能抽簪。
閒从门生⑴奉几杖，犹许野服来相参。
古道力持公自厚，群贤不鄙余怀惭。
久留帝乡亦何为，土俗节次差能谙。
放钟撇卯等儿戏，岁月过隙真奚堪。
大杯一浇垒块散，得饮且复拚沈酣。
前期更有听莺约，预办斗酒携双柑。
⑴ 诸公皆先生门下士
爱花成癖不待招，春来遍踏东西郊。
起闻啼鴂送春去，犹跨短镫摇吟鞘。
斜街草堂地清绝，瘦藤当户挐老蛟。
土墙面面红窣堵，沙径曲曲青盘坳。
矾头暗皴高下石，亭子乍剪离披茅。
巧从阴借桃李杏，惜少水养菰芦茭。
棠梨素妆太浅澹，繁蕊乱拆丁香苞。
新开海棠好颜色，两树气压千花梢。
主人为言初买得，旧根带土枯蒲包。
担头亲为解其缚，位置特许依书巢。
栽培本关造物意，人事未尽休轻嘲。
㪺泉口尝手自灌，及见红艳青葱交。
他人买园身不到，君乃僦屋情难抛。
花时连日得休沐，剥啄有客门频敲。
行携几榻随分设，野蔌蒸荠樽洼匏。
偶然兴到触佳句，巳被万手争传抄。
我诗不工强属和，出语毋乃同号呶。
不成甘受金谷罚，忍负新月垂弓弰。
连冈东北转，鬼物托幽秘。
瞰空飞一片，石缝舒右臂。
老鸦衔柏子，偶向骈拇坠。
飞泉难仰流，长此挛拳翠。
相传阅千载，仅可二尺计。
勒龛誇佛力，此语吾所鄙。
猥蒙雨露恩，竟负栽培意。
儿童斤斧脱，大匠栋梁弃。
宁非干霄姿，吁嗟守憔悴。
卧闻风雨声，惜此花间路。
沙路不成泥，披披晓窗雾。
犹嫌入山浅，未到云生处。
洪光我昨到，石径盘晓霼。
不知眼界宽，但觉足力费。
兹游及晴爽，胜境天所乞（去声）。
泠泠松上风，倒洒泉泌沸。
路穷寺门出，气象非昔谓。
关河划然分，有若列泾渭。
平畴棋布罫，万象经错纬。
旧游领新得，啖蔗饫馀味。
重寻周历处，画像俨中贵⑴。
辉辉金碧光，尚压一山气。
峰高此为最，兴尽我犹未。
何当蹑其巅，西览韩赵魏。
⑴ 寺为正统朝太监郑同所建按碑记约费七十万
古寺槐交阴，微阳转冰簟（上声）。
与君初握手，片语示肝胆。
来当倾盖新，久觉忘形渐。
相过日不隔，怀抱两无忝。
狂言我难缄，懒病子未减。
弥缝补其阙，瑕颣肯互掩。
子才随地涌，百斛走潋滟。
屈首举子场，十年困习坎。
只身溯潇湘，盛气生勇敢。
归来翻一笑，函匣剑光闪。
未免为时名，束身就绳检。
酒徒遇燕市，摇落自多感。
儿曹太轻薄，载鬼白日魇。
榆抢斥鴳如，冠著沐猴俨。
彼顽何足校，我白故无玷。
稍恨素心人，晨星散疏点。
金沟送别处，屡见风柳飐。
子来辞我行，忽若猿出槛。
足矜行卷富，何碍归装俭。
溪堂行补苴，湖舫待刳剡。
开篱受竹色，择石置崖广。
青芟鸭脚葵，白剥鹄头芡。
邻沽贳新熟，诗韵斗奇险。
此乐吾久疏，岁月徒荏苒。
雨堂倘问讯，应惜缁尘染。
国家都燕京，辽左本根倚。
东西营镐洛，周制正如此。
城阙遥相望，关隘纷可指。
设官重保障，未可猛政理。
阡陌屯田开，户口豪右徙。
卅年尽土著，烟火变墟里。
仁人来抚循，尔辈皆赤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