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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徐侯古循吏，作牧海南边。
三载抚民夷（原作人，据院本改），擒纵出拘挛。
里巷绝嗟呼，囹圄无淹延。
父老有好词，不见吏索钱。
忽闻解印绶，蛮歌惨离筵。
远控横海鲸，追蹑凌波仙。
寄语广利神，无令飓风颠。
临行一麾手，万事尽弃捐。
勿作儿女恋，咿嚘涕潺湲。
火云赤峥嵘，修途愿加鞭。
爱君气猛厉，心似铁石坚。
迥悟出世法，痛扫习气缠。
明窗净棐几，华藏了大千。
别语徒谆谆，维摩本无言。
城东古双泉，清驶给万家。
瓶罂昼夜给，舶贾杂邻娃。
蛮童与蜑女，赤脚两髻丫。
常苦藻荇繁，滋蔓掩白沙。
萧疏失林影，聒聒鸣乱蛙。
十夫勇善没，入水初纷拿。
讵劳斧钺诛，芟荑费锄杷。
除恶去根本，无令再萌芽。
依凭绝纤鳞，惊惧失老蛇。
风吹有縠纹，月照无纤瑕。
铜盆湛冰雪，石鼎发乳花。
馀波及农圃，父老免叹嗟。
戊辰三月晦，端居倦烦促。
是时天久旱，炎烝剧三伏。
出门得幽寻，佳处在东北。
二子俱可人，皎皎莹冰玉。
得趣琴有弦，对案食无肉（自注：是日以丁亥断屠。）。
初弹醉翁操，再鼓南风曲。
琅然山水音，一洗瘴雾毒。
陈园俯江郊，茅茨拥修竹。
造门慕子猷，缓步效颜斶。
汲泉瀹佳茗，萧散谢羁束。
清华临水岸，下有万荷绿⑴。
披榛访萧子，清净独无欲。
黎沈爇瓦鼎，溪荪养石斛（自注：石昌蒲非九节者皆溪荪。）。
杖藜转修径，夹道森乔木。
归途遇冯姥，敛袂不羞缩。
蕉花杂山丹，槟榔绕新屋。
欲我留姓名，呼儿为磨墨。
似怜穷独叟，曾忝十州牧。
良辰不易遇，此会岂难续。
他时傥重来，更为呼醉秃⑵。
⑴ 自注：韦君所居亭名清华，下临荷池。
⑵ 自注：闽僧元伯本好饮，近乃折节痛戒。
南海四五月，有鸟名啄木。
飞鸣乱叶间，形眇声繁促。
枝间时瞥见，黑啄羽毛绿。
雌雄相应和，生哺依老谷。
或疑在家僧，受施不看读。
为禽不知名，但自骂秃秃。
小兵特轻趫，修竿每驰逐。
今晨耳目清，桑下闻布谷。
黄鹂两三声，睍睆出幽谷。
从今屏菑翳，绕舍植梧竹。
鸣凤傥可期，樛枝要栖宿。
四大非我有，元气力护持。
齿从龆龀换，既老还复隳。
太公含两齿，卒为帝王师。
睢阳嚼空龈，名与日月垂。
张仪但舌在，折齿激范雎。
汉相老无齿，饮乳如婴儿。
安得铁如意，击堕还离离。
齿存固可喜，齿落无深悲。
退之有成言，软饭稳送之。
何须噬乾胏，但可食肉靡。
养生已有堂，晏坐吞朝曦。
谷神定不死，老聃岂吾欺。
时为五禽戏，纳息如灵龟。
命友日饮醇，弄孙且含饴。
齿落会复生，千载傥可期。
① 二字原作首，据院本改
绍兴庚午春，李子复南徙。
仓皇就长途，夜担不敢弛。
饯我无杂宾，亦有方外士。
裴杜二耆哲，矍铄浑童稚。
老禅不忍别，握手挥涕泪。
行行至澄迈，名姓难尽纪。
酒酣通湖阁，颇获一笑喜。
缅怀双泉居，风土信清美。
床头挂海月，枕上听流水。
夜棋招隐沦，浊酒会邻里。
桑下不三宿，怅恋吾过矣。
人生随遇乐，已过犹脱屣。
最怜严与魏，触热到儋耳。
世情逐炎凉，万古同一轨。
对境心数役，何以敌生死。
南窗可寄傲，散帙忽盈几。
松林十里间，移植颇易致。
赫日资繁阴，且复宥老楮。
夜凉得深禅，日永常晚起。
恨君不少留，伴我读书史⑴。
⑴ 自注：寓多老谷，方暑，藉其繁阴，不忍伐去。
嗟尔海南民，遭此赃吏阨。
衔冤无所诉，相炽起为贼。
为贼计诚拙，尚可活朝夕。
摄官陈建中，贪猥最狼藉。
有女攀势要，不料非偶匹。
但务（院本作矜）房奁多，苞苴又络绎。
挟此恣贪惏，如虎傅以翼。
贰车号按察，往诉遭箠击。
最后差丁夫，欲免人十直。
贫民卖妻孥，强者起持戟（自注：陈集成缘此起。）。
至今文昌县，白昼无人迹。
其次经界官，太守乃姻戚。
随行纵狱吏，声势如霹雳⑴。
郡县遭唾骂，图册成覆易⑵。
三豪因众怒，从者如苇棘。
去年从说谕，闾里已帖息。
狂谋起赇吏，从此复反侧。
愚民本无知，胁诱冒锋镝。
焚荡玉石俱，老弱转沟洫。
遗骸横道路，流血千里赤。
杀戮诚快意，赃吏有德色。
从今无忌惮，徵敛几时息。
沉香与翠羽，穷搜远弹射。
乌衣遍村墟，气焰已可炙。
久矣摄官弊，至此亦云极。
祖宗有成法，赃吏盍杖脊。
疲民正憔悴，使者宜悯恻。
轺车难数来，时遣一幕职。
永宽海外氓，精求二千石。
世无采诗官，吾言徒感激。
⑴ 自注：经界覆量官王琮，郡差狱司杂职随行。
⑵ 自注：琮自雷取纸，每幅定价七十，图册已成者皆焚弃。
何年老扬雄，寄此十亩园。
年深草木荒，杖策谁叩门。
缅怀东坡老，陈迹记旧痕。
空馀载酒堂，往事孰与论。
黄柑与丹荔，不受瘴雾昏。
邦人时馈奠，一笑空罍尊。
荒园草木深，樵牧不敢践。
虽无南国爱，正以东坡免。
平泉与金谷，视此颜有腼。
至今儋耳民，里巷多乐善。
胜游傥可继，杖策敢辞远。
燕谈有佳侣，永日可忘返。
酒酣任歌呼，此兴吾不浅。
嗟彼海南⑴郡，土瘠士常贫。
藷芋饷昼耕，松明照夜勤。
当年两黎老，能邀玉堂人。
一往五十年，遗迹宛若新。
邦君时举酒，父老举欣欣⑵。
贤多隐农圃，耦耕可问津。
鲁叟欲乘桴，东坡愿卜邻⑶。
他年青衿子，凛凛多秀民。
⑴ 原作南海，据院本改
⑵ 自注：迩去城三里，郡守劝农，多会此堂。
⑶ 自注：东坡赠黎诗云借君三亩地，结茅为君邻。
世人服暖药，皆云壮元阳。
元阳本无亏，药石徒损伤。
人生百岁期，南北随炎凉。
君看田野间，父老多康强。
茅檐弄儿孙，春陇驱牛羊。
何曾识丹剂，但喜秫黍香。
伊予十年谪，日闻贵人亡。
金丹不离口，丱妙常在傍。
真元日渗漏，滓秽留空肠。
四大忽分离，一物不得将。
歌喉变哀音，舞衣换缞裳。
炉残箭镞砂，箧馀鹿角霜。
咄哉此愚夫，取乐殊未央。
我有出世法，亦知不死方。
禦寒须布帛，欲饱资稻粱。
床头酒一壶，膝上琴一张。
兴来或挥手，客至亦举觞。
涤砚临清池，抄书傍明窗。
日用但如斯，便觉日月长。
参苓性和平，扶衰固难忘。
恃药恣声色，如人畜豺狼。
此理甚明白，吾言岂荒唐。
书为座右铭，聊以砭世盲（院本作肓）。
海南有珍禽，厥服具五色。
绛者为之长，飞鸣随止息。
佳哉陈氏园，形制存古迹。
我游秀野堂，森木荫华席。
群飞为我来，驯扰如夙昔。
鸱枭既远遁，乌鸢俱辟易。
邦人号小凤，隐见异凡翼。
姬公叹不闻，尼父未之识。
嗟予戆且愚，疾恶不量力。
叱杞诮希烈，流窜至南极。
神物知吾忠，天公怜我直。
吉凶有先兆，告我将返北。
苏公不吾欺，流咏冠今昔。
斯言傥有徵，便可具接淅。
谪居了无营，赢得一味间。
杜门十六年，草深没柴关。
猛兽当路号，虺蛇伏榛菅。
今兹果何年，天诛此凶奸。
群妖既荡除，善类稍北迁。
仲子万里来，喜极涕泪潸。
坐定复载笑，喜我颜渥丹。
人生七十稀，况复加九年。
平生学养生，吐纳留真诠。
忘家何足道，绝欲亦偶然。
归欤谢世荣，收功在丹田。
宴坐息息匀，频咽舌底泉。
日用形欲劳，何必驱小蛮。
看我鳏气成，空行蹑飞仙。
海南人日春已浓，柳条远映桃花红。
携觞寻伴逐春色，杖藜纵步游城东。
陈园新筑芳亭小，绿竹猗猗自围绕。
杯行不用管弦催，枝上绵蛮啭春鸟。
旧传人日天多阴，今年人日春光好。
田家但喜藷芋收，我辈惟忧酒樽少。
明朝有兴还复来，剩买鹿蹄拚醉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