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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燕山雪压风色恶,御寒恰有狐裘白。
会同馆中清兴高,称觞日醉金霞液。
有时欲叫玉帝阍,稽首愿陈寸心赤。
迩来海东晏不波,边氓鼓腹称帝泽。
王人王人重如山,一首新诗安足惜。
举酒当倾御酝酒,结友当伴中原人。
请君饮我一杯酒,红光入面温如春。
醉来长歌杂新诗,露我肝胆交相亲。
天朝自是万人海,为问何处为通津。
西来万里阅人多,重君高义书诸绅。
我从鲽域朝帝京,雄藩壮都连金城。
更钲晓角杂悲健,万井烟火边尘清。
辽阳一路馆待隆,虚徐只得为閒行。
皇仁覆育等穹昊,厚往薄来调九经。
行人爱我远来意,大辟空馆欣相迎。
从游最厚卜校尉,渐觉胶漆投深情。
远人无以谢缱绻,羞将拙诗书姓名。
琴本无声声亦空,声尘幻出由丝桐。
律变十二演无穷,缘我有耳闻商宫。
宫商转换万不同,繁会众音成一终。
一声终来两耳聋,声灭未敢寻其踪。
请君宜观妙默中,无成与毁昭氏翁。
呜呼。父子天性也。脩短天数也。天性之亲。不能得之于脩短之数。则一哀之所由兴也。亡儿(麟孙)。自从髫龀。深有器度。岁在丙子。吾方系狱。儿至五岁。在母怀中。乃于夜分。月轮升空。儿合掌如有所祷。母问何为。儿云。向月祷父耳。母为感泣。每当食。向天长跪祝祷。人皆怜之。儿年六岁。始知读书。如有怠惰。敕令出外。居数刻而辄能成诵。儿年九岁。通诵孝经庸学。论语孟子。稍知大义。一日问余曰。传云伯夷圣之清者也。武王伐纣。伯夷叩马而谏。武王是则伯夷非也。伯夷是则武王非也。请问其说。余佯诘之曰。于汝心孰为是。儿曰。伯夷差是。余又诘之曰。武王。天下之大圣也。何以伯夷为是。儿云。君臣之分为重也。余深器其所见之正也。遂教以权经之说。儿解其意。喜幸弥日。后值新正。诸儿皆著新衣。儿独被弊。僮仆欺其蓝缕。儿云。心不如人。才不如人。吾所耻也。衣服之不如人。非吾所耻也。游戏自如。又记父母生辰。密令奶母具时物。得献劝尝。为下一箸则儿喜殊深。辛巳秋。与同学群童联句。儿所作居首。儿喜来报。余戒之曰。早有虚名。无益于学。慎勿学诗。儿不复为联句。吾戒儿曰。如欲读易。当先诵六十四卦。画作八卦,河图,洛书等图。又当诵九九九归算乘除法。儿请授。一再教之。辄能记诵。复取群书中要语。自一至十。为作立成教之。后岁馀。疑其必至其忘也。呼使作河洛二图。儿能随笔成图。不失位次。稍说其意。后令诵前授。皆能成诵。不差一字。往者朝燕。戒令家人勿生悲想。儿数日忘寝食。为作赠行诗三绝。及出都门。儿悲号追至饯亭。吾亦不能不为之下涕焉。因戒之曰。吾归无所望。望汝勤学耳。自吾去家。儿于冬夜。读书不辍。无小懈。母恐成疾。命止之。及吾还国。见儿颡有顽瘢。问诸左右。皆云吾赴燕都。母为设消灾道场。令儿点香。儿精心虔祷。终日匪懈。每日上香。辄举首扣地。额为之成顽。儿自通言语。未尝妄语。宽裕不迫。孝诚不类凡儿。吾以是器之。今其暴亡。吾宁不悲。呜呼。人谁无死。夭札为伤也。岂无夭札。望重期远。而遽至于夭札者。为尤伤也。夫以远大之望。屈于促途。膝下之爱。委诸山足。呼天躄地。两俱茫茫。烦冤壹郁。泄之以词。
有子有子年十三,六亲携抱称善男。
从师读书颇知义,往往吐出非常谈。
老夫宁知及夭札,重之不减双金南。
今日送儿隔九原,逢人欲说犹怀惭。
呜呼一歌兮歌以黯,春风吹泪盈裙衫。
老夫朝燕蒙险艰,儿呼老夫毁形颜。
儿归九泉别老夫,老夫无路能追攀。
兀然闭阁坐无语,终南安得齐忧端。
呜呼二歌兮歌未阑,傍人为我茹辛酸。
昨日群儿满东阁,争呼小字善为谑。
今朝群儿走且泣,含悲往往来吊客。
尔胡长卧叫不闻,百年使我伤心曲。
呜呼三歌兮歌转促,欲从远游天地窄。
儿存我亡我不亡,家声不替久游光。
我存儿亡我即亡,只留形影几欲僵。
文敬公孙不盈百,晚岁得儿心最良。
我欲倚儿儿不存,我心非为一身伤。
呜呼四歌兮我涕滂,仰视皇天徒苍茫。
膏肓大疾尚可医,伤心一念疗何时。
刖者能行眇者视,失儿老夫何所为。
我时排闷欲自宽,悲自中来来无期。
是心当与此身存,一生永抱无穷悲。
呜呼五歌兮歌且噫,九原何处寻吾儿。
人来慰我莫叹嗟,渠是三生冤债家。
我闻此语稍抑情,一念忽来昏眼花。
情钟我辈我何堪,爱翻为苦其奈何。
呜呼六歌兮不成歌,天地有穷心无涯。
苗而不秀岂其天,坡仙此语古来传。
眼前忽失双明珠,秀而不实尤可怜。
保养日日望成立,鬼物夺我何其颠。
惊呼热中未即死,老眼无泪心茫然。
人来怪我太无情,焉知却是心常煎。
呜呼七歌兮何因缘,奈何天耶奈何天。
恒旸为旱雨为淫,极备极无俱是凶。
年前秋旱迄今年,四月赤地烧烦烘。
三农倚来望云霓,斗水十钱泉井空。
三公引咎屡避位,轸念民瘼烦宸衷。
五月初吉辰在戌,触石肤寸云物同。
初为霢霂忽翻盆,水生沟塍膏乳浓。
俄惊群枯尽苏息,喜见绿秧翻晓风。
丰穰可期见太平,默怀谢忱酬天工。
霖霾不已倒天瓢,阴帝载驾鞭六龙。
直恐乾坤复混沌,永秘日月光曈昽。
仲夏三旬尽如此,万艘直至都城东。
千畴禾稼尽水底,百谷漏波山川融。
江边万家摧栋宇,城市尚费防河功。
自我知议见未曾,问讯往事烦老翁。
翁言本是一廛氓,生长南亩蒿莱中。
一身性命系农功,半生丰歉罗心胸。
既往千载不可知,见闻无有今年穷。
涝年宜燥旱宜湿,那穷必有这边通。
民今生理太局蹙,旱潦无极连始终。
如倾巨浪沃焦釜,泥污后土理芃芃。
老人年老死自分,哀我眼前亏儿童。
我闻此语痛入髓,老泪承睫迷双瞳。
自念此腹负将军,彭亨尚尔食陈红。
我虽非肉安所归,哀歌一曲呼苍穹。
一阴一阳偏为凶,天瓢涤尽乾坤烘。
庶徵冥冥责太空,感召非远由深衷。
此理分明符契同,昊天上帝仁心浓。
我王调元顺八风,神化真与参天工。
如何阴沴驾猩龙,鼓阖四海藏曈昽。
掀翻沧海泻天东,屏翳骐灵驱祝融。
群阴用事天无功,怀糈欲问谈天翁。
天心只在渺默中,深思哽咽气填胸。
前乎千古后无穷,否极必有亨而通。
勉尔老夫慎始终,明年定见禾芃芃。
好将饘粥救儿童,收汝苦泪揩两瞳。
会见千仓万廪粟生红,然后汝可百拜谢颢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