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旨  元 陸輔之

詞旨敘

■鄉賢陸輔之所撰詞旨一卷,暗晦久矣。光緒時,有長沙人胡元儀者,始為之疏證, 皙為二卷,名曰詞旨暢,春旨也。書甚博雅,余讀而善之。惜其序援引,猶多謬誤, 是不可以不辨。考朱存理鐵網珊瑚、汪砢玉珊瑚網多載輔之翰墨,而陸家譜所稱尤詳 。大要輔之名行直,字季道,號壺天,亦號壺中天,或書壺中,或稱湖天居士,分湖 第一世家子也。祖元龍,號怡庵,嘉禾人。有五子,曰大聲、大同、大猷、大用、大 章。猷字雅叔,號翠巖,行直父也。覃精經史,明春秋大義,能文章。仕宋為江浙儒 學提舉,值賈似道當政,遂拂衣去,居吳中。咸淳間,始營別墅分湖濱,構桃園,植 棠梨,自號武陵主人。有四子,曰:行中、行坦、行簡、行直。而行直承家學,工詩 文詞,善書畫,故名尤顯著。然其生以德祐元年乙亥,則南宋將不國矣。故所交皆當 日遺民節士,若鄭所南、張叔夏、錢德鈞、趙彝齋兄弟其尤也。年二十,得鍾繇薦季 直表真跡,甚珍視之。又有家名卿卿者善歌,叔夏為撰清平樂贈之,所謂「多情應為 卿卿」是也。至大德中,始由人才任湖北十學士,遷翰林典籍。皇慶間致仕歸,年才 四十耳。會卿卿、叔夏皆下世,因作碧梧蒼石圖,填詞其上寄意。又賦致仕還分湖問 訊海棠詩云: 湖濱春水似桃源。楊柳青青燕子喧。晴日暖雲歌別樹,錦天繡地醉金門。 流光冉冉常為客,清夢時時繞故園。借問當年花下影,紫簫吹斷幾黃昏。 亦為卿卿作也。明年為延祐元年甲寅,君四十一歲,見松雪為德鈞所繪水村圖,因築 水村居之,其風流好事如此。季直表中道散失,經二十六年無可蹤跡。及至正九年己 丑六月一日,忽重得之,遂喜極,親作跋以誌慶幸,時年已七十五矣。而嗜古好學, 猶復不衰,洵乎其為賢者已。惜其淪逝歲月,渺不可考,而或者乃稱其於明洪武元年 茂申舉任典籍,得毋誤歟。詞旨之作,蓋少年時事。其序所稱命韶暫作詞旨,韶暫二 字,殊不可解。胡氏以為韶即輔之舊名,恐未能信。其稱明刻本作陸友仁,又引東維 子集謂行直即友仁子敬者,皆非也。友仁作硯北雜誌,自別一人。子敬則其第六子祖 恭字也。元季喪亂,子敬嘗舉其家田宅財賄,悉以畀萬三秀沈富,而已獨更號采芝翁 ,與其婦雲遊而去,終身不返,蓋知幾士也。至引珊瑚網及元詩癸集,則殊信然。季 衡為行直第九子,祖廣別字,即癸集所稱天游生陸季宏者。今顧氏既失於考訂,而胡 氏仍之,夫又奚足怪耶。要之書經胡氏一發明,曉然如睹白日,不可謂非陸氏之功臣 ,而詞林之韻事也。因為刊而傳之。 民國二年四月國會成立後一日,去病記於上海。

詞旨上

■夫詞亦難言矣,正取近雅,而又不遠俗。〔詞格插於詩,以其不遠俗也。然雅正為 尚,仍詩之支流。不雅正不足言詞矣。〕予從樂笑翁游,深得奧旨制度之法,因從其 言,命韶暫作詞旨,語近而明,法簡而要,俾初學易於入室云。陸輔之識。

詞說七則

■命意貴遠。〔曲則遠也。詞源云:詞以意為主,不要蹈襲前人。〕用字貴便。〔生 則不便也。詞源云:詞中用一生硬字不得。〕造語貴新。〔〔纖巧非新,能清而新, 方近雅也。詞源云:詞中句法要平妥精粹,一曲之中,安能句句高妙,只要拍搭襯副 副得法耳。〕煉字貴響。〔詞源云:字字敲打得響,歌詞妥溜,方為本色。如賀方回 、吳夢窗皆善於煉字,字面多於溫庭筠、李長吉詩中來。字面亦詞中之起眼處,不可 不留意也。〕

■古人詩有翻案法,詞亦然。詞不用雕刻刻則傷氣,務在自然。周清真之典麗,〔周 邦彥,字美成,錢塘人,自號清真居士。元豐中,上汴都賦,召為太學正。徽宗朝仕 至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出知順昌府。晚居明州卒。詞名震一時,有片玉詞,又 有美成長短句。〕姜白石之騷雅,〔姜夔,字堯章,鄱陽人,自號石帚,又曰白石道 人。精通音律,慶元中,上樂書,請定雅樂。有之者,僅免解,以布衣終老江湖。文 章詩歌,盛稱於時,詞尤卓絕。詞五卷,曰白石歌曲。〔史梅溪在法,〔史達祖,字 邦卿,汴人,自號梅溪。韓太師為平章,史為省吏,甚見倚重,奉行文字擬帖擬旨, 下及柬札申呈皆出其手。韓敗,遂黥焉。有梅溪詞一卷。姜白石序其詞云:奇秀清逸 ,有李長吉之韻,蓋能融情景於一家,會句意於兩得。張功甫亦稱梅溪詞可分鑣清真 ,平睨方回。〕吳夢窗之字面,〔吳文英,字君特,號夢窗,四明人,有夢窗甲乙丙 丁詞稿四卷。〕取四家之所長,去四家之所短,此翁之要訣。〔張炎,字叔夏,號玉 田,又號樂笑翁,循王六世孫,西秦人,居杭州。有山中白雲詞八卷、詞源二卷。詞 源云:美成詞只當看他渾成處,於軟媚之中有氣魄。采唐詩融化如自己出者,乃其所 長。惜乎意趣不高遠,所以出奇之語,以白石騷雅句法潤色之,真天機雲錦也。又云 :詞要清空,不要質實,清空則古雅峭拔,質實則凝澀晦昧。白石詞如野雲孤飛,去 留無跡。夢窗詞如七寶樓台,炫人眼目,碎折下來,不成片段。此清空質實之說也。 夢窗聲聲慢云:「檀欒金碧,婀娜蓬萊,游雲不醮芳洲。」前八字恐亦太澀。如唐多 令云: 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縱芭蕉不雨也颼颼。 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前事夢中休。花空煙水流。 燕辭歸、客尚淹留。垂柳不縈裙帶住,漫長是、繫行舟。 此詞疏快,卻不質實。如是者集中尚有,惜不多耳。白石如疏影、暗香、揚州慢、一 萼紅、琵琶仙、探春、八歸、淡黃柳等曲,不惟清空,亦且雅潔,讀之令人神觀飛越 。又云:美成負一代詞名,所作之詞,渾厚和雅,善於融化詩句,而於音律,且間有 不諧,可知其難也。作詞者多效其體制,失之軟媚,而無所取,此惟美成為然,他人 不能學也。如秦少游、高竹屋、姜白石、史梅溪、吳夢窗,此數家格調不侔,句法挺 異,俱能特立清新之意,刪除靡曼之辭,自成一家,各名於世。能取諸家之所長,去 諸人之所短,精加玩味,像而為之,豈不能與美成爭雄長哉。案以上三則是樂笑翁論 詞之旨。輔之本之立說也。〔學者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不可與俗人言,可與知 者道。

■對句好可得,〔煉句易為工。〕起句好難得。〔謀篇難湊巧。〕收拾全藉出場。〔 謀篇之妙,必起結相成,意遠句雋,乃十全之品。前人集中,不能首首皆然,而製法 必至此乃貴。不易也。〕凡觀詞須先識古今體制雅俗。脫出宿生塵腐氣,然後知此語 ,咀嚼有味。〔今生塵腐氣固宜脫,必並宿生塵腐氣脫盡,乃可至雅正清新之域也 。〕

■蘄王孫韓鑄,字亦顏,雅有才思,嘗學詞於樂笑翁。一日,與周公謹父買舟西湖, 泊荷花而飲酒杯半。〔去病案:一無杯字。〕公謹父舉似亦顏學詞之意,翁指花云: 「蓮子結成花自落。」〔極形自然之妙。〕

■詞源云:〔舊本皆原字,按詞源云:詞要清空,輔之述以立說耳。〕清空二字,亦 一生受用不盡,指迷之妙,盡在是矣。學者必在心傳耳傳,以心會意,當有悟入處。 然須跳出窠臼外,時出新意,自成一家。若屋下架屋,則為人之僕矣。

■制詞須佈置停勻,血脈貫穿。過片河斷曲意,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過片謂詞 上下分段處也。詞源云:作慢詞看是甚題目,先擇曲名,然後命意。命意既了,思量 頭如何起,尾如何結,方始選韻,而後述曲。最是過片不要斷了曲意,須要承上接下 。如姜白石詞云:「曲曲屏山,夜涼獨自甚情緒。」於過片則云:「西窗又吹暗雨。 」則曲意脈不斷矣。又云:詞用事最難,要體認著題,融化不澀。如東坡永遇樂云: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用張建封事。白石疏影云:「猶記深宮舊事 ,那人正睡裡,飛近蛾綠。」用壽陽事。又「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 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用少陵詩。此皆用事不為事所使。案用事亦煉意命 辭之要,故特附詞源此則於此。〕

■沈伯時樂府指迷,多有好處,中間一兩段,亦非詞家之語。〔沈伯時名義父,著樂 府指迷,亦論詞之法,則其書今無完本。明人割詞源下卷,合詞旨混雜刊之,題曰樂 府指迷,非沈氏之書也。惟花草粹編刻沈伯時樂府指迷凡二十八則,似亦非全本。明 人受割裂古書,隨意刻之,不足據也。輔之所謂非詞家語者,究不知其審也。〕

屬對凡三十八則

■小雨分山,斷雲籠日。〔田不伐,探春。〕 小雨分山,斷雲籠日,丹青難狀清曉。柳眼窺晴,梅妝迎暖,林外綱禽啼早。 煙徑潤如酥,正濃淡遙看堤草。望中新景無窮,最是一年春好。 驕馬黃金絡腦。爭探得東風,何處先到。萬盞飛觴,千金倚玉,不肯輕辜年少。 桃李怯殘寒,半吐芳心猶小。謾教蜂蝶多情,未應知道。 趙聞禮陽春白雪詞選作斷雲縷日。

■煙橫山腹,雁點秋容。〔吳叔,聲聲慢。〕詞未見。 〔吳叔未詳。去病案:吳佈景司有與吳叔永、季永兄弟唱和之作,官至尚書,當即其 大。〕

■問竹平安,點花番次。〔徐淵〕詞未見。〔南宋時有徐似道,字淵子,黃巖人,以 詞名世,著有竹隱集,蓋即此人。淵下疑脫子字。〕

■稚柳蘇晴,故溪歇雨。〔周美成西平樂。元豐初,予以布衣西上,過天長道中。後 四十餘年,辛丑正月二十六日,避賊復游故地,感歎歲月,偶成此詞。〕 稚柳蘇晴,故溪歇雨,川迥未覺春賒。駝褐寒侵,正憐初日,輕陰抵死須遮。 歎事逐孤鴻去盡,身與塘蒲共晚,爭知向此征途,區區定立塵沙。 追念朱顏翠髮,曾到處,故地使人嗟。 道連三楚,天低四野,喬木依前,臨路欹斜。 重慕想東陵晦跡,彭澤歸來,左右琴書自樂,松菊相依,何況風流鬢未華。 多謝故人,親馳鄭驛,時倒融尊,勸此淹留,共過芳時,翻令倦客思家。

■虛閣籠雲,小簾通月。〔姜白石,法曲獻仙音,張彥功官舍。〕 虛閣籠雲,小簾通月,暮色偏憐高處。樹隔離宮,水平馳道,湖山盡入樽。 奈楚客淹留久。砧聲帶愁去。屢回顧。遇秋風未成歸計。 誰念我,重見冷楓紅舞。喚起淡妝人,問逋仙、今在何許。 像筆鸞箋,甚如今、不道秀句。怕平生幽恨,化作沙邊煙雨。

■蟬碧勾花,雁紅攢月。〔丁宏庵,前調。〕詞未見。

■落葉霞飄,敗窗風咽。〔吳夢窗,前調,和丁宏庵韻。〕 落葉霞飄,敗窗風咽,暮色淒涼深院。瘦不關秋,淚緣生別, 情鎖鬢霜千點,悵翠冷搔頭燕,那能語恩怨。紫簫遠。 記桃枝、尚隨春渡,愁未洗、鉛水又將恨染。紛縞澀離箱,忍重拈燈夜裁剪。 望極藍橋,彩雲飛、羅扇歌斷。 料鶯籠玉鎖,夢裡隔花時見。花庵詞選作落葉霞翻。

■風拍波驚,露零秋冷。〔前人,前調,賦秋晚紅白蓮。〕 風拍波驚,露零秋冷,斷綠衰紅江上。艷拂潮妝,澹凝冰靨,別翻翠池花浪。 過數點斜陽雨,啼綃粉痕冷。宛相向。 指汀洲素雲飛過,清麝洗、玉井曉霞佩響。寸藕折長絲,笑何郎、心似春蕩。 半掬微涼,聽嬌蟬、聲度菱唱。伴鴛鴦秋夢,酒醒月斜輕帳。 去病案:本集秋冷作秋覺。

■花匣么弦,像奩雙陸。〔樓君亮,法曲獻仙音。〕 花匣么弦,像奩雙陸,舊日留歡情意。夢到銀屏,恨裁蘭燭,香篝夜闌鴦被。 料燕子重來地。桐陰鎖窗翠。倦梳洗。 暈芳鈕、自羞鸞鏡,羅袖冷,煙柳畫欄半倚。淺雨壓荼蘼,指東風芳事餘幾。 院落黃昏,怕春鶯驚笑憔悴。倩柔紅約定,喚取玉簫同醉。

■珠蹙花輿,翠翻蓮額。〔前人。紫丁香。〕詞未見。

■汗粉難融,袖香新竊。〔前人。〕詞未見。

■種石生雲,移花帶月。〔翁處靜,齊天樂,游胡園書感。〕` 曲廊連苑吹笙道,重來暗塵都滿。種石生雲,移花帶月,猶欠藏春庭院。 年年過眼。便梅謝蘭銷,舞沉歌斷。露井寒蛩。為誰清夜訴幽怨。 人生樂事最少,有時得意處,光陰偏短。 樹色凝紅,山眉弄碧,不與朱顏相戀。臨風念遠。 歎蝶夢難追,鷺盟重換。一片斜陽,送人歸騎晚。

■斷浦沉雲,空山掛雨。〔史邦卿,前調。〕 欄杆只在鷗飛處,年年怕吟秋興。斷浦沉雲,空山掛雨,中有詩愁千頃。 波聲未定。望舟尾聲拖涼,渡頭籠暝。正好登臨,有人歌罷翠簾冷。 悠然魂斷故里,奈閒情未了,還被吹醒。拜月虛簷,聽蛩壞砌,誰復能憐嬌俊。 憂心耿耿。寄桐葉芳題、冷楓新詠。莫遣秋聲,樹頭喧夜永。

■畫裡移舟,詩邊就夢。〔前人,前調,西湖即席分韻得羽字。〕 鴛鴦拂破蘋花影,低低趁夜涼去。畫裡移舟,詩邊就夢,葉葉碧雲分雨。 芳游自許。過柳影閒波,水花平渚。見說西風,為人吹恨上瑤樹。 欄杆斜照未滿,杏牆應望斷,春翠偷聚。淺約挼香,深盟搗月,誰是閒窗青羽。 孤箏幾柱。問因甚參差,暫成離。夜色空庭,待歸聽後語。

■硯凍凝花,香寒散霧。〔周草窗,前調。〕 曲屏遮斷行雲路。西樓怕聽疏雨。硯凍凝花,香寒散霧。呵筆慵題新句。 長安倦旅。歎衣染愁痕,鏡添秋縷。過盡飛鴻,錦箋誰與寄愁去。 簫台應是恨別,曉寒梳洗懶,依舊眉嫵。酒滴爐香,花圍坐暖,閒卻珠韝鈿柱。 芳心慢語。恨柳外游韉,繫情何許。暗卜歸期,細將梅蕊數。

■繫馬橋空,移舟岸易。〔黃雙溪,前調。〕 十年漢上東風夢,依然淡煙鶯曉。繫馬橋空,移舟岸易,誰識當年蘇小。 籌花鬥草。任波浴斜陽,絮迷芳島。笑底歌邊,黛娥嬌聚怕歸早。 京塵衣袂易染,舊遊隨霧散,新恨難表。燕子朱扉,梨花翠箔,留得春光多少。 情絲慢繞。料帶角香銷,扇陰詩杳。細倚鞦韆,片雲天共渺。

■疏綺籠寒,淺雲棲月。〔丁宏庵。寒梅。去病案:四印齋本有此二字,從之。〕詞 未見。

■竹深水遠,台高石出。〔施梅川〕詞未見。

■香茸沾袖,粉甲留痕。〔前人。去姬復來。〕詞未見。

■就船換酒,隨地攀花。〔前人。〕詞未見。

■調雨為酥,催冰作水。〔王通叟,慶清朝,踏青。〕 調雨為酥,催冰作水,東風分付春還。何人便將輕暖,點破殘寒。 結伴踏青去好,平頭鞋子小雙鸞。煙郊外,望中秀色,如有無間。 晴則個,陰則個,餖飣得天氣,有許多般。須教撩花撥柳,爭要先看。 不道吳綾繡襪,香泥斜沁幾行班。東風巧,盡收翠綠,吹上眉山。

■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史邦卿,綺羅香,春雨。〕 做冷欺花,將煙困柳,千里偷催春暮。盡日冥迷,愁裡欲飛還住。 驚粉重、蝶宿西園,喜泥潤、燕歸南浦。最妨他、久風流,鈿車不到杜陵路。 沈沈江上望極,還被春潮晚急,難尋官渡。隱約遙峰,和淚謝娘眉嫵。 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去。記當日、門掩梨花,翦燈深夜語。

■巧剪蘭心,偷黏菜甲。〔前人,東風第一枝,春雪。〕 巧剪蘭心,偷黏菜甲,東風欲新暖。漫疑碧瓦難留,信知暮寒猶淺。 行天入鏡,做弄出、輕鬆纖軟。料故園、不捲重簾,誤了去來飛燕。 青未了、柳回白眼。紅欲斷、杏開素面。舊遊憶著山陰,厚盟遂妨上苑。 寒爐重暖。且漫放春衫針線。恐鳳鞋挑菜歸來,萬一灞橋相見。 陽春白雪詞選作巧沁蘭心。

■羅袖分香,翠綃封淚。〔陳同甫,水龍吟。〕 鬧花深處層樓,畫簾半捲東風軟。春歸翠陌,平莎茸嫩,垂楊金淺。 遲日催花,淡雲閣雨,輕寒輕暖。恨芳菲世界,遊人未賞,都付與、鶯和燕。 寂寞憑高念遠,向南樓一聲歸雁。金釵鬥草,青絲勒馬,風流雲散。 羅袖分香,翠綃封淚,幾多幽怨。正銷魂,又是疏煙淡月,子規聲斷。 絕妙好詞選作羅綬分香。

■池面冰膠、牆腰雪老。〔姜白石,一萼紅,人日登定王台。〕 古城陰,有官梅幾許,紅萼未宜簪。池面冰膠,牆腰雪老,雲意還又沈沈。 翠籐共、閒穿竹徑,漸笑語驚起臥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喚登臨。 南去北來何事,蕩湘雲楚水,極目傷心。朱戶黏雞,金盤簇燕,空歎時序侵尋。 記曾共西樓雅集,想垂楊,還裊萬絲金。待得歸鞍,到時只怕春深。

■枕簟邀涼,琴書換日。〔前人,惜紅衣,吳興荷花。〕 枕簟邀涼,琴書換日。睡飲無力。細灑冰泉,并刀破甘碧。 牆頭喚酒,誰問訊、城南詩客。岑寂。高柳晚蟬,說西風消息。 虹梁水陌。魚浪吹香,紅衣半狼藉。維舟試望故國。渺天北。 可惜柳邊沙外,不共美人遊歷。問甚時同賦,三十六陂秋色。

■薄袖禁寒,輕妝媚晚。〔孫花翁,晝錦堂。〕 薄袖禁寒,輕妝媚晚,落梅庭院春妍。映戶盈盈,回倩笑、整花鈿。 柳裁雲剪腰支小,鳳盤雅聳髻鬢偏。東風裡、香步翠搖,藍橋那日因緣。 嬋娟。流慧眄,渾當了匆匆,密愛深憐。夢過欄杆,猶認冷月鞦韆。 杏梢空鬧相思眼,燕翎難繫斷腸箋。銀屏下。爭信有人,真個病也天天。

■倒葦沙閒,枯蘭漵冷。〔高竹屋,齊天樂。〕 碧雲缺處無多雨,愁與去帆俱遠。倒葦沙閒,枯蘭漵冷,寥落寒江秋晚。 樓陰縱覽。正魂怯清冷,病多依黯。怕挹西風,袖羅香自去年減。 風流江左久客,舊遊得意處,珠簾曾捲。載酒春情,吹簫夜約,猶憶玉嬌香怨。 塵棲故院。歎璧人簷,夢雲飛觀。送絕征鴻,楚峰煙數點。

■綠芰擎霜,黃花招雨。〔前人。去病案:擎原作經。〕詞佚。〔今所傳竹屋癡語一 卷,計詞一百單八闋,無此詞也。

■紫曲送香,綠窗夢月。〔李篔房,踏莎行,題周草窗十擬。去病案:送一作迷。〕 紫曲送香,綠窗夢月。芳心如對春風說。蠻箋象管寫新聲,幾番曾試瓊壺缺。 庾信書愁,江淹賦別。桃花紅雨梨花雪。周郎先自足風流,何須更擬秦笙咽。

■暗雨敲花,柔風過柳。〔前人。〕詞未見。

■霜杵敲寒,風燈搖夢。〔吳夢窗〕詞佚。〔今所傳夢窗甲乙丙丁稿四卷,計詞三百 四十餘首,無此一詞也。〕

■盤絲繫腕,巧篆垂簪。〔前人,澡蘭香,淮安重午。〕 盤絲繫腕,巧篆垂簪,玉隱紺紗。銀瓶露井,彩箑雲窗,往事少年依約。 曾寫榴裙,傷心紅綃褪萼。黎夢光陰,漸老汀洲煙蒻。 莫唱江南古調,怨抑難招,楚江沈魄薰風燕乳,暗雨黃梅,午鏡澡蘭簾幕。 念秦樓也似人歸,應剪菖蒲自酌。但悵望一縷新蟾,隨人天角。

■翠葉垂香,玉容消酒。〔姜白石,念奴嬌,吳興荷花。〕 鬧紅一舸,記來時、長與鴛鴦為侶。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風裳無數。 翠葉垂香,玉容消酒,更灑菰蒲雨。嫣然搖動,冷香飛上詩句。日暮。 翠蓋亭亭,情人不見,爭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風南浦。 高柳垂陰,老魚吹浪,留我花閒住。田田多少,幾回沙際歸路。 集本作翠葉招涼。

■金谷移春,玉壺貯暖。〔張寄閒,茶花。去病案:他刻有此二字,從之。〕詞未見 。

■擁石池台,約花欄檻。〔前人。〕詞未見。

■問月賒晴,憑春買夜。〔丁湖南齊天樂,庚元夕,都下遇趙立之。〕 倦雲休雨風還作,交相醒花蘇柳。字滿吟灰、痕添坐席、贏得新愁癡守。 歸期未有。負小院移蘭,故園嘗韭。謾道春來,沈腰惟覺似秋瘦。 燒燈時候是也,楚津留野艇,曾趁芳友。問月賒晴,憑春買夜,明月添香解酒。 ●知別久。悵帝陌論心,客法侵首。戲鼓聲中,舊情猶在否。 知別久上缺一字。

■醉墨題香,閒簫弄玉。〔周草窗,長亭怨慢。〕 記千竹萬荷深處。綠淨池台,翠涼亭宇。醉墨題香,閒簫弄玉,盡吟趣。 勝流星聚。知幾許燕台句。零落碧雲空歎,轉眼歲華如許。 凝佇。望涓涓一水,夢到隔華窗,十年舊事,假說消得庚郎愁賦。 燕樓鶴表半漂零,算惟有盟鷗堪語。漫倚遍河橋,一片涼雲吹雨。

樂笑翁奇對凡二十三則

■隨花甃石,就泉通沼。〔掃花游,高疏寮東野園。去病案:野原作野,非。〕 煙霞萬壑,記曲徑幽尋,霽痕初曉。綠窗窈窕。看隨花甃石,京泉通沼。 幾日一片,蒼雲未掃。自長嘯、悵喬木荒涼,都是殘照。碧天秋浩渺。 聽虛籟泠泠,飛下孤峭。山空翠老。步仙風、怕有采芝人到。 野色閒門,芳草不除更好。境深悄。比斜川又清多少。

■斷碧分山,空簾剩月。〔瑣窗寒,悼王碧山。去病案:龔刊本云:「王碧山又號中 仙,越人也。能文工詞,琢語峭拔,有白石意度,今絕響矣。余悼玉笥山,所謂長歌 之哀,過於痛哭。」〕 斷碧分山,空簾剩月,故人天外。香留酒殢,蝴蝶一生花裡。 想如今醉魂未醒,夜台夢語秋聲碎。自中仙去後,詞箋賦筆,便無清致。 都是淒涼意。悵玉笥埋雲,錦袍歸水。形容憔悴。料應也孤吟山鬼。 那知人彈折素弦,黃金鑄出相思淚。但柳枝,門掩枯陰,候蟲愁暗葦。 山鬼句多一字,疑應字衍文。去病案:歷代詩餘無也字。

■沙淨草枯,水平天遠。〔解連環,孤雁。〕 楚江空晚。悵離群萬里,怳然驚散。 自顧影,欲下寒塘,正沙淨草枯,水平天遠。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 料因循誤了,殘氈擁雪,故人心眼。誰憐旅愁荏苒。 謾長門夜悄,錦箏彈怨。想伴侶猶宿蘆花,也曾念春前,去程應轉。 暮雨相呼,怕驀地玉關重見。未羞他雙燕歸來,畫簾半捲。

■接葉巢鶯,平波捲絮。〔高陽台,西湖春感。〕 接葉巢鶯,平波捲絮,斷橋斜日歸船。能幾番游,看花又是明年。 東風且伴薔薇住。到薔薇、春已堪憐。更淒然,萬綠西泠,一抹荒煙。 當年燕子知何處,但苔深韋曲,草暗斜川。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 無心再續笙歌夢,掩重門淺醉閒眠。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

■晴光轉樹,曉氣分嵐。〔聲聲慢,西湖。去病案:曉一本作晚。又四印本序云:「 余與王碧山泛舟鑒曲,王蕺隱吹簫,余倚歌而和。天闊秋高,光景奇絕,與姜白石垂 虹夜遊,同一清致也。」〕 晴光轉樹,曉氣分崗,何人野渡橫舟。斷柳枯蟬,涼意正滿西州。 匆匆載花載酒,便無情也自風流。芳晝短,奈不堪深夜,秉燭來游。 誰識山中朝暮,向白雲一笑,今古無愁。 散髮吟商,此興萬里悠悠清狂未應似我,倚高寒,隔水呼鷗。 須待月,許多清、都付與秋。 高寒四印本作南窗。

■鶴響天高,水流花淨。〔壺中天,養拙園夜飲。去病案:絕妙好詞作養拙夜飲,客 有彈箜篌者,即事以賦。〕 瘦筇訪隱,正繁陰、閒鎖一壺幽綠。喬木蒼寒圖畫古,窈窕行人韋曲。 鶴響天高,水流花淨,笑語通華屋。虛堂松外,夜深涼氣吹燭。 樂事楊柳樓心,瑤台月下,有生香可掬。誰理商聲簾外悄,蕭瑟懸璫明玉。 一笑難逢,西愁休賦,任我雲邊宿。倚欄歌罷,露螢飛上秋竹。

■料理琴書,夷猶今古。〔真珠簾,近雅軒即事。〕 雲深別有深庭宇。小簾櫳、佔取芳菲多處。花暗水房,春潤幾番酥雨。 見說蘇堤晴未穩,便懶趁踏青人去。休去。且料理琴書,夷猶今古。 誰見靜裡閒心,縱荷衣髮巢堪賦。醉醒一乾坤,任此情行。 茂樹石床同坐久,又卻被清風留住。欲住。奈簾影妝樓,剪燈人語。

■款竹門深,移花檻小。〔一萼紅,周草窗新居。去病案:龔本題弁陽翁新居堂名志 雅,詞名萍洲漁笛譜。〕 掃苔尋徑,撥葉通池。〔同上去病案:苔一本作花。〕 制荷衣,傍山窗卜隱,雅志可閒時。款竹門深,移花檻小,動人芳意菲菲。 怕冷落萍洲夜月,想時將、漁笛靜中吹。塵外柴桑,燈前兒女,笑語忘歸。 分得煙霞數畝,乍掃苔尋徑,撥葉通池。放鶴幽情,吟鶯歡事,老去卻願春遲。 愛吾廬、琴書自樂,好襟懷、初不要人知。長日一簾芳草,一卷新詩。

■亂雨敲春,深煙帶晚,水窗慵憑。空簾謾捲,數日更無花影。 怕依然舊時歸燕,定應未識江南冷。最憐他樹底嫣紅,不語背人吹盡。 清潤,通幽徑。待移燈剪韭,試香溫鼎。分明醉裡,過了幾番風信。 想竹間高閣半閒,小車未來猶自等。傍新晴、隔柳呼船,待教潮信穩。

■開簾過雨,隔水呼燈。〔憶舊遊,吳山醉飲寄沈道克諸公。去病案:龔本題新朋故 侶,詩酒遲留,吳山蒼蒼,渺渺兮余懷也,寄沈堯道諸公。〕 記開簾過雨,隔水呼燈,款語梅邊。未了清遊興,又飄然獨去,何處山川。 淡風暗收榆莢,吹下沈郎錢。歎客裡光陰,消磨艷冶,都在尊前。 留連殢人處,是鏡曲鶯窺,蘭阜圍泉。醉拂珊瑚樹,寫百年幽恨,分付吟箋。 故鄉幾回飛夢,江雨夜涼船。縱忘卻歸期,千山未必無杜鵑。 集本作開簾過酒,隔水懸燈。詞綜又作開簾送酒。

■浪捲天浮,山邀雲去。〔壺中天、渡黃河。去病案:龔本題夜渡古黃河,與沈堯道 曾子敬同賦。〕 揚舲萬里,笑當年、底事中分南北。須信平生無夢到,卻向而今遊歷。 老柳官河,斜陽古道,風定波猶直。野人驚問,嚳槎何處狂客。 迎面落葉蕭蕭,水流沙遠,極目無行跡。衰草淒迷秋更綠,惟有閒鷗獨立。 浪捲天浮,山邀雲去,銀浦橫空碧。扣舷歌斷,海蟾飛上孤白。 集本作浪挾天浮。

■岸角沖波,籬根聚葉。〔湘月、戊子冬晚遊山陰。去病案:聚一作受。又龔本題, 餘載書往來山陰道中,每以事奪,不能盡興。戊子冬晚,與徐平野、王中仙曳舟溪上 ,天空水寒,古意蕭颯。中仙有詞雅麗,平野作晉雪圖,亦清逸可觀。余述此調,蓋 白石念奴嬌鬲指聲也。〕 行行且止。把乾坤收入,篷窗深裡。星散白鷗三四點,數筆橫塘秋意。 岸角沖波,籬根聚葉,野徑通村市。疏風迎面,濕衣原是空翠。 堪歎敲雪門荒,爭棋墅冷,苦竹鳴山鬼。縱使如今猶有晉,無復清游如此。 落日沙黃,遠天雲淡,弄影蘆花外。幾時歸去,剪取一雲煙水。 集本作岸嘴沖波,籬根受葉。

■波蕩蘭觴,鄰分杏酪。〔慶宮春。都下寒食,遊人甚盛,水邊花外,多麗環集,各 以柳圈祓禊而去,亦京洛舊事也。〕 波蕩蘭觴,鄰分杏酷,晝輝冉冉烘晴。罥索飛仙,戲船移影,薄游也自忺人。 短橋虛市,聽隔柳、誰家賣餳。月題爭繫,油壁相連,笑語相迎。 池亭小隊秦箏。就地圍香,臨水湔裙。冶態飄雲,醉妝扶玉,未應閒了芳情。 旅懷無限,忍不住、低低問春。梨花落盡,一點新愁,曾到西泠。

■雲映山輝,柳分溪影。〔法曲獻仙音,聽琵琶有感昔游。〕 雲映山輝,柳分溪影,未放妝台簾捲。篝密籠香,鏡圓窺粉,花深自然寒淺。 正人在銀屏底,琵琶半遮面。語聲軟。且休彈玉關愁怨。 怕喚起西湖,那時春感。楊柳古灣頭,見小憐,隔水曾見。 聽到無聲,謾贏得、情緒難剪。把一襟心事,散入落梅千點。集作雲隱山輝。

■荷衣消翠,蕙帶餘香。〔聲聲慢,送友還杭州。去病案:龔本題送琴友季靜軒還杭 。〕 荷衣消翠,蕙帶餘香,燈前共語生平。苦竹黃蘆,都是夢裡游情。 西湖幾番夜雨,怕如今、冷卻鷗盟。倩寄遠,見故人說道,杜老飄零。 難挽清風飛佩,有相思、都在斷柳長汀。此別何如一笑,寫入瑤琴。 天空水雲變色,任愔愔、山鬼愁聽。興未已,更何妨、彈到廣陵。

■淺草猶霜,融泥未燕。〔慶清朝,韓亦顏隱居。去病案:龔本題,韓亦顏歸隱兩水 之濱,殆未孫王右丞茱萸沜。予從之遊,盤花旋竹,散懷吟眺,一任所適,太白去後 三百年無此樂也。〕 淺草猶霜,融泥未燕,晴梢潤葉初乾。閒扶短策,鄰家小聚清歡。 錯認籬根是雪,梅花過了一番寒。風還峭,較遲花信,卻是春殘。 此境此時此意,待攜琴獨去,石冷慵彈。飄飄爽氣,飛鳥相與俱還。 醉裡不知何處,好詩盡在夕陽山。山深沓,更無人到,流水花間。

■香尋古字,譜掐新聲。〔甘州,杭州晤趙文叔。去病案:新一作歌。又龔本題,趙 文叔與余賦別十年餘,余方東遊,文叔北歸,況味俱寥落。更十年觀此曲,又當如何 耶。〕 記當年紫曲戲分花,簾影最深深。惺忪語笑,香尋古字,譜掐新聲。 散盡黃金歌舞,那處著春情。夢醒方知夢,夢豈無憑。 幾點別餘清淚,盡化作妝樓,斷雨殘雲。指梢頭舊恨,豆蔻結愁心。 都休問、北來南去,但依依、同是可憐人。還飄泊,何時尊酒,卻說如今。

■行歌趁月,喚酒延秋。〔解語花,吳子雲家愛菊,有朝雲之感。〕 行歌趁月,喚酒延秋,多買鶯鶯笑。蕊枝嬌小。渾無奈、一掬醉鄉懷抱。 籌花鬥草。幾曾放好春閒了。芳意闌,可惜香心,一夜酸風掃。 海上仙山縹渺。問玉環何事,苦無分曉。舊愁空杳。藍橋路、深掩半庭斜照。 餘情暗惱。都緣是那時年少。驚夢迴,懶說相思,畢竟如今老。

■穿花省路,傍柳尋鄰。〔聲聲慢,己亥歲自台回杭,雁旅數月,忽起遠興。余冉冉 老矣,誰能重寫舊遊編否。去病案:省一作覓。〕 穿花省路,傍柳尋鄰,如何舊隱都荒。問取堤連,因甚減卻垂楊。 消磨縱然未盡,滿煙波、添了斜陽。空歎息,又翻成無限,杜老淒涼。 一舸清風何處,把秦山晉水,分貯詩囊。髮已飄飄,休問歲晚空江。 松陵試招舊隱,怕白鷗猶識清狂。漸逆遠,望并州,卻是故鄉。 去病案:龔本作傍竹尋鄰。

■門當竹徑,鷺管台磯。〔前調,賦漁隱。〕 門當竹徑,鷺管台磯,煙波自有閒人。棹入孤村,落照正滿寒汀。 桃花遠送洞口,想如今、方信無秦。醉夢醒,向滄浪容與,淨濯蘭纓。 欸乃一聲歸去,對筆床茶灶,寄傲幽情。雨笠風蓑,古意謾說玄真。 知魚淡然自樂,釣清名、空在絲綸。笑未已,笑嚴陵還笑渭濱。

■鬢絲濕霧,扇錦翻桃。〔前調,和韓竹閒韻,贈歌者關關在兩水居。〕 鬢絲濕霧,扇錦翻桃,尊前乍識歐蘇。賦筆吟箋,光動萬顆驪珠。 英英歲華未老,怨歌長、空擊銅壺。細看取、有飄然清氣,自與塵疏。 兩水猶存三徑,歎綠窗窈窕,謾長新蒲。茂苑扁舟,底事夜雨江湖。 當年柳枝放卻,又不知樊素何如。向醉裡暗暗傳香,還記也無。

■因花整帽,借柳維舟。〔前調,吳中感舊。去病案:舟別本作船,又龔本作中吳感 舊。〕 因花整帽,借柳維舟,休登故苑荒台。去歲,何年遊處半入蒼苔。 白鷗舊盟未冷,但寒沙空與愁堆。謾歎息,問西門灑淚,不忍徘徊。 眼底江山猶在,把冰弦彈斷,苦憶顏回。一點歸心,分付布襪青鞋。 相尋已期到老,那知人、如此情懷。悵望久,海棠開、依舊燕來。 集本作因風整帽,借柳維船。去病案:龔本船正作舟。

簾影篩金線,爐煙裊翠絲。菰牙新出滿盆池。喚取玉瓶,添水養魚兒。 意取釵重碧,慵梳髻翅垂。相思無處說相思。笑把畫羅,小扇覓春詞。

■妾心移得在君心。方知人恨深。〔前人,阮郎歸。〕 綠楊庭戶靜沈沈。楊花吹滿襟。晚來閒向水邊尋。驚飛雙浴禽。 分別後,重登臨。暮寒天氣陰。妾心移得在君心。方知人恨深。

■驚起半簾幽夢,小窗淡月啼鴉。〔劉小山,清平樂。去病案:簾一作屏。〕 姜姜芳草。怨得王孫老。瘦損腰圍羅帶小。長是錦書來少。 玉簫吹落梅花。曉煙猶透輕紗。驚起半簾幽夢,小窗淡月啼鴉。

■波心蕩、冷月無聲。〔白石,揚州幔。一本與下對調。〕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住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 自胡馬窺江去後,慶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葉,年年知為誰生。

■千樹壓西湖寒碧。〔前人,暗香,賦梅。〕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取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 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 江國。正寂寂。歎寄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 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

■昭群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前人,疏影,賦梅。〕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裡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裡,飛近蛾綠。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 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

■牆頭換酒,誰問訊、城南詩客。岑寂。高樹晚蟬,說西風消息。〔前人,惜紅衣, 吳興荷花。〕

■問甚時同賦,三十六陂秋色。〔同上。〕詞見屬對。

■冷香飛上詩句。〔前人,念奴嬌,吳興荷花。〕詞見屬對。

■一般離緒兩消魂。馬上黃昏。樓上黃昏。〔劉招山,一剪梅。〕 唱到陽關第四聲。香帶輕分。羅帶輕分。 杏花時節雨紛紛。山繞孤村。水繞孤村。 更沒心情共酒尊。春衫香滿,空有啼痕。 一般離緒兩消魂。馬上黃昏。樓上黃昏。

■絮飛春盡,天遠書沉,日長人瘦。〔孫花翁,燭影搖紅,詠牡丹。〕 一朵紅酲,寶釵壓髻東風溜。年時也是牡丹時,相見花邊酒。初試夾紗半袖。 與花枝盈盈斗秀。對花臨景,為景牽情,因花感舊。 題葉無憑,曲溝流水空回首。夢雲不到小山屏,真個歡難偶,別後知他安否。 軟紅街、清明還又。絮飛春盡,天遠書沈,日長人瘦。

■臨斷岸、新綠生時,是落紅帶愁流去。記當日門掩梨花,剪燈深夜語。〔史邦卿, 綺羅香,春雨。〕詞見屬對。

■愁損玉人,日日畫欄獨憑。〔前人,雙雙燕。〕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參欲住,試入舊巢相並。 還相雕樑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芳徑。芹泥雨潤。愛貼地爭飛,競誇輕俊。紅樓歸晚,看足柳昏花暝。 應自棲香正穩。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損玉人,日日畫欄獨憑。

■恐鳳鞋挑菜歸來,萬一灞橋相見。〔前人,東風第一枝,春雪。〕詞見屬對。

■自憐詩酒瘦,難應接許多春色。〔前人,喜遷鶯,元宵。〕 月波凝滴。望玉壺天近,了無塵隔。翠眼圍花,冰絲織練,黃道寶光相直。 自憐詩酒瘦,難應接許多春色。最無賴,是隨香趁燭,曾伴狂客。 蹤跡。謾記憶。老了杜郎,忍聽東風笛。柳院燈疏,梅聽雪在,誰與細傾春碧。 舊情拘未定,猶自學當年遊歷。怕萬一誤玉人,夜寒窗際簾隙。

■新愁萬斛為春瘦,卻怕春知。〔高竹屋,金人捧露盤,詠梅。〕 念瑤姬。翻瑤佩、下瑤池。冷香夢、吹上南枝。 羅浮路杳,憶曾清晚見仙姿。天寒翠袖,可憐是倚竹依依。 溪痕淺,雲痕凍,月痕淡,粉痕微。江樓怨、一笛休吹。 芳香待寄玉堂,煙驛雨淒迷,新愁萬斛為春瘦,卻怕春知。

■驚愁攪夢,更不管庾郎心碎。〔前人,祝英台近。〕 一窗寒,孤燼冷,獨自個春睡。繡被熏香,不是舊風味。 靜聽滴滴簷聲,驚愁攪夢,不管庾郎心碎。念芳意。 一併十日春風,梅花殺憔悴。懶做新詞,春在可憐裡。 幾時挑菜踏青,雲沈雨斷,盡分付、楚天之外。

■悠悠歲月天涯醉。一分秋、一分憔悴。〔張東澤,疏簾淡月。〕

■落葉西風,吹老幾番塵世。〔同上。去病案:塵世一作醒醉。〕

■露侵宿酒,疏簾淡月,照人無寐。〔同上。〕 梧桐雨細。漸滴作秋聲,被風驚碎。潤逼衣篝,線裊蕙爐沈水。 悠悠歲月天涯醉。一分秋、一分憔悴。紫簫吹斷,素箋恨切,夜寒鴻起。 又何苦淒涼客裡。負草堂春綠,竹溪空翠。落葉西風,吹老幾番塵世。 從前諳盡江湖味。聽商歌,歸興千里。露侵宿酒,疏簾淡月,照人無寐。

■算只藕花知我意,猶把紅芳留客。〔前人,念奴嬌。〕 嫩涼生曉,怪得今朝湖上,秋風無跡。古寺桂香山色外,腸斷幽叢金碧。 驟雨俄來,蒼煙不見,苔徑孤吟屐。繫船高柳,晚蟬嘶破愁寂。 且約。攜酒高歌,與鷗相好,分坐漁磯石。算只藕花知我意,猶把紅芳留客。 樓閣空濛,管弦清潤,一水盈盈隔。不如休去,月懸良夜千尺。

■春在賣花聲裡。〔王貴英,夜行船。〕 曲水濺裙三月二。馬如龍、鈿車如水。風颺游絲,烘日晴晝,人共海棠俱醉。 客裡光陰難可意。掃芳塵舊遊誰記。午夢醒來、不覺曉窗人靜,春在賣花聲裡。

■試花霏雨濕春晴。〔韓蕭閒,浪淘沙,豐樂樓。〕_ 裙色草初青。鴨綠波輕。試花霏雨濕春晴。三十六梯人不到,獨換瑤箏。 艇子憶逢迎。依舊多情。朱門只合鎖娉婷。卻逐綵鸞歸去路,香陌春城。

■貪與蕭郎眉語,不知錯舞伊州。〔劉後村,清平樂,賦舞。〕 宮腰束素。只怕能輕舉。好築避風台護取。莫遣驚鴻飛去。 一團香玉溫柔。笑顰俱有風流。貪與蕭郎眉語,不知錯舞伊州。

■何處消魂。初三夜月,第四橋春。〔羅澗谷,柳梢青。〕 萼綠華身。小桃花扇,安石榴裙。子夜聞歌,周郎顧曲,曾惱夫君。 悠悠羈旅愁人。似零落、青天斷雲。何處消魂。初三夜月,第四橋春。

■一硯梨花雨。〔周蕭齋,點絳唇,訪牟存叟南漪釣隱。〕 午夢初回,捲簾盡放春愁去。晝長無語。自對黃鸝語。 絮影蘋香,春在無人處。移舟去。未成新句。一硯梨花雨。

■薄倖東風,薄情遊子,薄命佳人。〔前人,柳梢青,楊花。〕 似霧中花,似風前雪,似雨餘雲。本自無情,點萍成綠,卻又多情。 西湖南陌東城。甚管定、年年送春。薄倖東風,薄情遊子,薄命佳人。

■怪別來胭脂慵傅,被春風偷在杏梢。〔趙霞山崗,戀繡衾。〕 柳絲空有萬千條。繫不住溪頭畫橈。想今宵也對新月過,輕寒何處小橋。 玉簫台榭春多少,溜啼痕盈臉消。怪別來胭脂慵傅,被春風偷在杏梢。

■對菱花與說相思,看誰瘦損。〔陸雲西,瑞鶴仙。〕 濕雲黏雁影。望征路愁迷,離緒難整。千金買光景。但疏鐘催曉,亂雅啼暝。 花悰暗省。許多情相逢夢境。便行雲都不歸來,也合寄將音信。 孤迥。盟鸞心在,跨鶴程高,後期無准。情絲待剪,翻惹得舊時恨。 怕天教何處,參差雙燕,還染殘朱剩粉。對菱花說與相思,看誰瘦損。

■清絕。影也別。知心惟有月。〔蕭小山,霜天曉角,詠梅。〕 千山萬雪。受盡寒磨折。賴是生來瘦硬,渾不怕、角吹徹。 清絕。影也別。知心惟有月。元沒春風情性,如何共、海棠說。

■花開猶似十年前,人不似十年前俊。〔鍾梅心,步蟾宮。〕 東風又送酴醾信。早吹得愁成潘鬢。花開猶似十年前,人不似十年前俊。 水邊珠翠香成陣。也消得燕窺鶯認。歸來沈醉月朦朧,覺花氣滿襟猶潤。

■丁寧記取兒家。碧雲紅紅霞。直下小橋流水,門前一樹桃花。〔李肩吾,清平樂。 〕 美人嬌小。鏡裡容顏好。秀色侵人春帳曉。郎去幾時重到。 丁寧記取兒家。碧雲隱約紅霞。直下小橋流水,門前一樹桃花。

■又是羊車過也,有花落黃昏。〔黃玉林,清平樂,宮詞。〕 珠簾寂寂。愁背銀缸泣。記得少年初選入。三十六宮第一。 當時掌上承恩。而今冷落長門。又是羊車過也,月明花落黃昏。

■連呼酒,上琴台去。秋與雲平。〔吳夢窗,八聲甘州,陪庾幕諸公秋登靈巖。〕 渺空煙四遠,是何年、青天墜長星。幻蒼巖雲樹,名娃金屋,殘霸宮城。 箭徑酸風射眼,膩水染花腥。時靸雙鴛響,廊葉秋聲。 宮裡吳王沈醉,倩五湖倦客,獨釣醒醒。問蒼波無語,華髮奈山崗青。 水涵空闊賃高處,送亂鴉、斜日落魚汀。連呼酒,上琴台去,秋與雲平。

■簾半捲,帶黃花、人在小樓。〔前人,聲聲慢,閏重九飲郭園。〕 檀欒金碧,婀娜蓬萊,游雲不蘸芳洲。露柳霜蓮,十分點綴殘秋。 新彎畫眉未穩,似含羞低渡牆頭。愁送遠,駐西台車馬,共惜臨流。 知道池亭多宴,掩庭花長是,驚落秦謳。膩粉欄杆,猶聞憑袖香留。 輪他翠漣拍甃,瞰新妝、時浸明眸。簾半捲,帶黃花、人在小樓。

■南樓不恨吹橫笛,恨曉風、千里關山。〔前人,高陽台,落梅。〕 宮粉雕痕,仙雲墮影,無人野水荒灣。古石埋香,金沙鎖骨連環。 南樓不恨吹橫笛,恨曉風、千里關山。半飄零,庭院黃昏,月冷欄杆。 壽陽宮裡愁鸞鏡,問誰調玉髓,暗補香瘢。細雨歸鴻,孤山無限春寒。 離魂難倩招清些,夢縞衣、解佩溪邊。最愁人,啼鳥晴明,葉底青圓。 去病案:此則胡本脫去,今據他刻補。

■玉奴最晚嫁東風,來結梨花幽夢。〔前人,西江月,梅枝上晚花。〕

■綠陰青子滿溪橋。羞見東鄰嬌小。〔同上。去病案:滿一作老。〕 枝裊一痕雪在,葉藏幾豆春濃。玉奴最晚嫁東風。來結梨花幽夢。 香力添熏羅被,瘦枝猶怯冰綃。綠陰青子滿溪橋。羞見東鄰嬌小。

■月落杯空無影。〕前人,齊天樂,飲白醪感少年事。〕 芙蓉心上三更露,茸香漱泉玉井。自洗銀舟,徐開素酌,月落杯空無影。 庭陰未瞑。度一曲新蟬,韻秋堪聽。瘦骨侵冰,怕驚紋簟夜深冷。 當時湖上載酒,翠雲開處共,雪面波鏡。萬感瓊漿,千莖鬢雪,煙鎖藍橋花徑。 留連暮景。但閒覓孤歡,強寬秋興。醉倚修篁,晚風吹半醒。

■不約舟移楊柳繫,有緣人映桃花見。〔前人,倦尋芳,花翁遇舊,李憐,分韻同賦 。〕

■漸老芙蓉,猶自帶霜看。〔同上。〕 墜瓶恨井,塵鏡迷樓,雲閉孤燕。寄別崔徽,清瘦畫圖春面。 不約舟移楊柳繫,有緣人映桃花見。 敘分攜、悔香瘢謾爇,綠鬟輕剪。聽細雨琵琶幽怨。 客鬢蒼華,衫袖濕遍。漸老芙蓉,猶自帶霜看,一縷情深朱戶掩。 兩痕愁起青山遠。被西風,又驚吹,夢雲分散。

■不成又是教人恨。待倩楊花去問。〔江月湖,杏花天。〕 謝娘庭院通芳徑。四無人、花梢轉影。幾番心事無憑準。等得青春過盡。 鞦韆下,佳期又近。算畢竟沈吟未穩。不成又是教人恨。待倩楊花去問。

■珠簾捲起還重下,怕東風吹散歌聲。〔趙釣月,風入松。去病案:起一作上。〕 麴塵風雨亂春晴。花重寒輕。珠簾捲起還重下,怕春風吹散歌聲。 棋倦杯頻晝永,粉香花艷清明。十分無處著閒情。來覓娉婷。 薔薇誤掛尋春袖,倩柔荑為補香痕。苦恨啼鵑驚夢,何時剪燭重盟。

■燕子未來,東風無語又黃昏。琴心不度春雲遠,斷腸難托啼鵑。夜深猶倚,垂楊二 十四欄。〔陳西麓絳都春。〕 鞦韆倦倚,正海棠半拆,不奈春寒。殢雨弄晴,飛梭庭院繡簾閒。 梅妝欲試芳情懶,翠顰愁入眉彎。霧蟬香冷,霞綃淚搵,恨襲湘蘭。 悄悄池塘步晚,任紅醺杏靨,碧沁苔痕。燕子未來,東風無語又黃昏。 琴心不度春雲遠,斷腸難托啼鵑。夜深猶倚,垂楊二十四欄。

■寄相思,偏仗柳枝。待折向尊前唱,奈東風吹作絮飛。〔前人,戀繡衾。〕_ 多情無語斂黛眉。寄相思、偏仗柳枝。待折向尊前唱,奈東風吹作絮飛。 歸來醉抱琵琶睡,正酒醒香盡漏移。無奈是梨花夢,被明月偏照翠帷。

■甚等閒,半委東風,半委小溪流水。〔張寄閒,瑞鶴仙。去病案:溪一作橋。〕

■待晴猶未。〔同上。〕

■粉蝶兒,守住落花不去,濕重尋香兩翅。怎知人一點新愁,寸心萬里。〔同上。去 病案:住一作定。〕 捲簾人睡起。放燕子歸來,商量春事。風光又能幾。減芳菲、都在賣花聲裡。 吟邊眼底。披嫩綠、移紅換紫。甚等閒,半委東風,半委小溪流水。 還是苔痕湔雨,竹影留雲,待晴猶未。蘭舟靜艤。西湖上、多少歌吹。 粉蝶兒,守住落花不去,濕重尋香兩翅。怎知人一點新愁,寸心萬里。

■雲引吟情閒遠。〔前人,壺中天,月夕登繪幅堂與篔房同賦。〕 雁橫回碧,漸煙收極浦,漁唱催晚。臨水樓台乘醉倚,雲引吟情閒遠。 露腳飛涼,山崗眉鎖暝,玉宇冰奩滿。平波不動,桂華低印清淺。 應是瓊斧修成,鉛霜壽搗就,舞霓裳曲遍窈窕西窗誰弄影,紅冷芙蓉深苑。 賦雪詞工,留雲歌斷,偏惹文簫怨。人歸鶴唳,翠簾十二空捲。 去病案:胡本低誤底,苑誤怨,又脫去曲子,今並據原集改正。

■斷雲過雨,花前歌扇,梅邊酒盞。〔莫子山,水龍吟。〕

■但良宵,空有亭亭霜月,作相思伴。〔同上。〕 鏡寒香歇江城路,今度見春全懶。斷雲過雨,花前歌扇,梅邊酒盞。 離思相欺,萬絲縈繞,一襟銷黯。但年光暗換。人生易感,西歸水、南飛雁。 也擬與愁排遣。奈江山、遮攔不斷。嬌訛夢語,濕熒啼袖迷心眼。 繡轂華茵,錦屏羅韉,地拘管。但良宵、空有亭亭霜月,作相思伴。

■燕子銜來相思字,道玉瘦不禁春病。〔楊西村,二郎神,用徐幹臣韻。〕 瑣窗睡起,閒佇立、海棠花影。記翠楫銀塘,紅牙金縷,杯泛梨花冷。 燕子銜來相思字,道玉瘦不禁春病。應蝶粉半消,鴉雲斜墜,暗塵侵鏡。 還省。香痕唾碧,春衫都凝。悄一似荼蘼,玉肌翠帔,消得東風喚醒。 青杏單衣。楊花小扇,閒卻晚春風景。最苦是、蝴蝶盈盈弄晚,一簾風靜。

■宿粉殘香隨夢冷,落花流水和天遠。〔前人,倦尋芳。〕 餳簫吹暖,蠟燭分煙,春思無限。風到棟花,二十四番吹遍。 煙濕濃堆楊柳色,晝長閒墜梨花片。 悄簾櫳,聽幽禽塵軟。背後腰肢,彷彿畫圖曾見。 曾粉殘香隨夢冷,落花流水和天遠。但如今病厭厭,海棠池館。

■都將千里芳心,十年幽夢,分付與一聲啼鷢。〔前人,祝英台近。〕 宿酲蘇,春夢醒,沈水冷金鴨。落盡桃花,無人掃紅雪。 漸催煮酒園林,單衣庭院,春又到、斷腸時節。恨離別。 長憶人立荼蘼,珠簾捲香月。幾度黃昏,瓊枝為誰折。 都將千里芳心,十年幽夢,分付與一聲啼鷢。

■不防彩筆吟箋,翠尊冰醞,自管領一庭秋色。〔前人,前調中秋。〕 月如冰,天似水,冷浸畫欄濕。桂樹風前,醲香半狼藉。 此翁對此良宵,別無可恨,恨只恨古人頭白。洞庭窄。 誰道臨水樓台,清光最先得。萬里乾坤,元無片雲隔。 不妨彩筆吟箋,翠尊冰醞,自管領一庭秋色。

■春在欄杆咫尺。〔李篔房,謁金門。去病案:胡本作只咫非。〕 吟望直。春在欄杆咫尺。山插玉壺花倒立。雪明天混碧。曉露絲絲瓊滴。 虛揭一簾雲濕。猶有殘梅黃半壁。香隨流水急。

■明年今夜,玉尊知在何處。〔前人,壺中天,登寄閒吟台。〕 青飆蕩碧,喜雲飛寥廓,清透涼宇。倦鵲驚翻檯榭回,葉葉秋聲歸樹。 珠斗斜河,冰輪輾霧。萬里青冥路。香深屏翠,桂邊滿袖風露。 煙外冷逼玻璃,漁郎歌杳,擊空明歸去。怨鶴知更蓮漏悄,竹裡篩金簾戶。 短髮吹寒,閒情吟遠,弄影花前舞。明年今夜,玉尊知在何處。 去病案:擊胡誤作繫。

■閒簾深掩梨花雨,誰問東陽瘦。〔前人,探芳信,湖上春繼周草窗韻。〕 對芳晝。甚怕冷添衣,傷春疏酒。正緋桃如火,相看自依舊。 閒簾深掩梨花雨,誰問東陽瘦。幾多時、漲綠鶯枝。墮紅鴛甃。 堤上寶鞍驟。記草色薰晴,波光搖岫。蘇小門前,題字尚存否。 繁華短夢隨流水,空有詩千首。更休言,張緒風流似柳。

■幾番鶯外斜陽,欄杆倚遍。恨楊柳庶愁不斷。〔前人,祝英台近。〕 杏花初,梅花過,時節又春半。簾影飛梭,輕陰小庭院。 月底鞦韆,吟香醉玉,曾細聽歌珠一串。忍重見。 描金小字,題情生綃合歡扇。老了劉郎,天遠玉簫伴。 幾番鶯外斜陽,欄杆倚遍。恨楊柳庶愁不斷。

■歸醉夜堂歌舞月,拚卻春眠。〔李萊老,浪淘沙。去病案:卻一作廢。〕 榆火換新煙。翠柳朱簷。東風吹得落花顛。簾影翠梭懸繡帶,人倚鞦韆。 猶憶十年前。西子湖邊。斜陽催入畫樓船。歸醉夜堂歌舞月,拚卻春眠。

■參差護晴窗戶。〔王可竹,齊天樂,客長安。〕

■心期暗數。總寂寞當年前酒籌花譜。付與春愁,小樓今夜雨。〔同上。〕 宮煙曉散春如霧。參差護晴窗戶。柳色初分,餳香未冷,正是清明百五。 臨流笑語。映十二欄杆,翠嚬紅妒。短帽輕鞍,倦游曾遍斷橋路。 東風為誰媚嫵。歲華頻感慨,雙環何許。前度劉郎,三生杜牧,贏得征衫塵土。 心期暗數。總寂寞當年前酒籌花譜。付與春愁,小樓今夜雨。

■暗粉疏紅,依舊為誰勻注。都負了燕約鶯期,更閒卻柳煙花雨。〔張梅崖,綺羅香 ,漁浦有感。〕 浦月窺簷,松泉漱枕,屏裡吳山何處。暗粉疏紅,依舊為誰勻注。 都負了燕約鶯期,更閒卻柳煙花雨。縱十分、春到郵亭,賦懷應是斷腸句。 青青原上薺麥,還被東風無賴,翻成離。望極天,惟有隴雲江樹。 斜照帶一縷新愁,盡分付暮潮歸去。不階,待卜心期,落花空細數。

■夢魂欲渡蒼茫去,怕夢輕還被愁庶。〔周草窗,高陽台,寄越中諸友。去病案:輕 一作驚。〕 小雨分江,殘寒迷浦,春容淺入蕭葭。雪霽空城,燕歸何處人家。 夢魂欲渡蒼茫去,怕夢輕還被愁遮。感年華。夜汐東還,冷照西斜。 淒淒望極王孫草,認雲中楓樹,鷗外春沙。白髮青山,可憐相對蒼華。 歸鴻自趁潮回去,笑倦游猶是天涯。問東風,先到垂楊,後到梅花。

■休綴潘郎鬢影,怕綠窗、年少人驚。〔前人,聲聲慢,柳花。〕 燕泥沾粉,魚浪吹香,芳堤十里新晴。靜惹游絲,花邊裊裊扶春。 多憐飄泊,記章台、曾挽青青。堪愛處,是撲簾嬌嫩,墮馬輕盈。 長是河橋三月,做一番晴雪,惱亂詩魂。帶雨沾衣,羅襟點點離痕。 休綴潘郎鬢影,怕綠窗、年少人驚。捲春去,剪東風、千樓翠雲。

■花深深處,柳陰陰處,一片笙歌。〔前人,少年游,宮詞。〕 簾銷寶篆捲宮羅。蜂蝶撲飛梭。一樣東風,燕梁鶯院,那處春多。 曉妝日日隨香輦,多在牡丹坡。花深深處,柳陰陰處,一片笙歌。

■一掬春情,斜月杏花屋。〔王碧山,醉落魄。〕 小窗銀燭。輕鬟半擁釵橫玉。數聲春調清真曲。拂拂珠簾,殘影亂紅撲。 垂楊學畫娥眉綠。年年芳草迷金谷。如今休把佳期卜。一掬春情,斜月杏花屋。

■揉碎花心,吟碎淡黃雪。〔前人,醉落魄。〕

■翠簟一池秋水,半床露、半床月。〔前人,霜天曉角。〕

■恰似斷魂江上柳。越春深越瘦。〔前人謁金門。〕三詞俱佚。 〔今所傳花外集僅詞六十五首,此三則佚詞之僅存者。〕

■一室秋燈,一庭秋雨,更一聲秋雁。〔前人,醉蓬萊,歸故山。〕 掃西風門徑,黃葉凋零,白雲蕭散。柳換枯陰,賦歸來何晚。 爽氣霏霏,翠娥眉嫵,聊慰登臨眼。故國如塵,故人如夢,登高還懶。 數點寒英,為誰零落,楚魄難招,暮寒堪攬。步屧荒籬,誰念幽芳遠。 一室秋燈,一庭秋雨,更一聲秋雁。試引芳尊,不知消得,幾多依黯。

■昨宵風雨,涼到木樨屏。〔趙元甫,相思引。〕 水陌紗簾小院清。晴塵不動地花平。昨宵風雨,涼到木樨屏。 香月照妝秋粉薄,水雲飛佩藕絲輕。好天良夜,閒理玉靴笙。

■重風冷楓紅舞。〔白石,法曲獻仙音。〕

■黃簾綠幕蕭蕭夢,燈前幾換秋風。〔吳夢窗,塞翁吟,贈丁宏庵。〕 草色新宮受,還跨紫陌青驄。好花是、晚開紅。冷菊最香濃。 黃簾綠幕蕭蕭夢,燈前幾換秋風。敘往約、桂花宮。為別翦珍叢。 雕櫳。行人去,秦腰褪玉,心事稱、吳女暈濃。向春夜、閨情賦就, 想初寄、上國書時唱入眉峰。歸來共酒窈窕,紋窗蓮卸新蓬。

■雁風吹裂雲痕,小樓一縷斜陽影。〔丁基仲,水龍吟。〕 雁風吹裂雲痕,小樓一縷斜陽影。殘蟬抱柳,寒蛩入戶,淒音忍聽。 愁不禁秋,夢還驚客,青燈孤枕。未更深,半是梧桐泣露,那更度、蘭宵永。 空歎銀屏金井。醉鄉醒、溫柔鄉冷。征塵捲撲,閒花曼舞,何心管領。 蔥指冰弦,蕙懷春錦,楚梅風韻。悵芙蓉城杳,藍雲依黯,鎖巫峰瞑。

■清陰一架,顆顆蒲萄醉花碧。〔前人,六么令。〕 詞未見

■畫船盡入西泠,閒卻半湖春色。〔周草窗,曲游春,西湖。去病案:胡本作前人, 而逸其詞,並云詞未見,非也。考蘋洲漁笛譜有此作,雖字句微異,而實係一詞,特 錄如下:〕 禁苑東風外,颺暖絲晴絮,春思如織。燕約鶯期,惱芳情偏在,翠深紅隙。 漠漠香塵隔。沸十里亂絲叢笛。看畫船,盡入西泠,閒卻半湖春色。 柳陌。新煙凝碧,映簾底宮眉,堤上游勒。 輕暝籠寒,怕梨雲夢冷,杏香愁冪。歌管愁寒食。 奈蝶怨良宵岑寂。正滿湖碎月搖花,怎生去得。

樂笑翁警句凡十三則

■和雲流出空山,甚年年淨洗,花香不了。〔南浦,春水。〕 波暖綠粼粼,燕飛來,好是蘇堤才曉。魚沒浪痕圓,流紅去,翻笑東風難掃。 荒橋斷浦,柳陰撐出扁舟小。回首池塘青欲遍,絕似夢中芳草。 和雲流出空山,甚年年淨洗,花香不了。新綠乍生時孤村路、猶憶那回曾到。 餘情渺渺。茂林觴詠如今悄。前度劉郎歸去後,溪上碧桃多少。

■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解連環,孤雁。〕詞見樂笑翁奇對。

■才放些晴意,早瘦了梅花一半。也知不做花看,東風何事吹散。〔探春慢,雪霽。 去病案:事一作處。〕 銀浦留雲,綠房迎曉,一抹牆腰月淡。暖玉生煙,懸冰解凍,碎滴瑤階如霰。 才放些晴意,早瘦了梅花一半。也知不做花看,東風何事吹散。 搖落似成秋苑。甚釀香春來,怕教春見。野渡舟回,前村門掩,應是不勝清怨。 次第尋芳去,灞橋外,蕙香波暖。猶妒簷聲,看燈人在深苑。

■見說新愁,如今也到鷗邊。〔高陽台,西湖感春。〕

■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同上。〕詞見樂笑翁奇對。

■醒醉一乾坤。〔真珠簾,近雅軒即事。〕

■茂樹石床同坐久,又卻被、清風留住。〔同上。去病案:胡本脫卻字,今據本集補 。〕詞見樂笑翁奇對。

■須待月,許多清、都付與秋。〔聲聲慢,西湖。去病案:胡本脫附註五字。〕詞見 樂笑翁奇對。

■幾日不來,一片蒼雲未掃。〔掃花游,高疏寮東野園。〕詞見樂笑翁奇對。

■春風不奈垂楊柳,吹卻絮雲多少。〔台城路,杭友抵越,適湖漁舍會飲。〕 春風不奈垂楊柳,吹卻絮雲多少。燕子人家,夕陽巷陌,行人野畦深窈。 籌花鬥草。記小航尋芳,斷橋初曉。那日心情,幾人同向近來老。 銷憂何處最好。夜遊秉燭,猶是遲了。南浦歌闌,東林社冷,贏得如今懷抱。 吟悰暗惱。待醉也慵聽,勸歸啼鳥。怕攪離愁,亂紅休去埽。 集本作春風不暖垂楊樹。

■帶天香,吹動一身秋。〔甘州,趙文升索賦散樂桂卿。〕 隔花窺半面,帶天香、吹動一身秋。歎行雲流水,寒枝夜鵲,楊柳灣頭。 浪打石城風急,難繫木蘭舟。未了笙歌夢,倚棹西州。 重省尋春樂事,奈如今老去,鬢改花羞。指斜陽巷陌,都是舊曾游。 憑寄興采芳儔侶,且不須、容易說風流。爭得似,桃根桃葉,明月妝樓。

■忍不住低低問春。〔慶宮春,都下寒食。〕詞見樂笑翁奇對。

■不知能聚愁多少。〔霜葉飛,毗陵宅中聞老歌。〕 繡屏開了,驚詩夢、嬌鶯啼破春悄。穩將譜字轉清圓,正杏梁聲繞。 看帖帖、蛾眉淡掃。不知能聚愁多少。 歎客裡淒涼,尚記得他年,雅音低唱還好。 同是流落殊鄉,相逢何晚,坐對真被花惱。真元朝士已無多,但暮煙芳草。 未忘得春風窈窕。卻憐張緒如今老。且慰我留連意,莫說西湖,那時蘇小。

詞眼凡二十六則

■燕嬌鶯奼。〔潘元質,倦尋芳。〕 獸環半掩,鴛甃無塵,庭院瀟灑。樹色沈沈春盡,燕嬌鶯奼。 夢草池塘青漸滿,海棠軒檻紅相亞。聽簫聲,記秦樓夜約,綵鸞齊跨。 漸迤邐,更催銀箭,何處貪歡,猶繫驄馬。旋剪燈花,兩點翠眉誰畫。 香滅羞回空帳裡,月高猶在重簾下。恨疏狂,待歸來,碎揉花打。

■綠肥紅瘦。〔李易安,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寵柳嬌花。〔前人,壺中天。〕 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寵柳嬌花寒食近,種種惱人天氣。 險韻詩成,扶頭酒醒,別是閒滋味。征鴻過盡,萬千心事難寄。 樓上幾日春寒,簾垂四面,玉欄杆慵倚。被冷香消新夢覺,不許愁人不起。 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多少游春意。日高煙斂,更看今日晴未。 去病案:黃叔暘云,前輩稱易安綠肥紅瘦為佳句,予謂寵柳嬌花語亦甚奇俊,前此未 有能道之者。

■籠燈燃月。〔周美成,意難忘,美人。〕 衣染鵝黃。愛停歌駐拍,勸酒行觴。低鬟蟬影動,私語口脂香。 荷露滴、竹風涼。拚劇飲沐浪。夜漸深,籠燈燃月,細與端相。 知音見說無雙。解移宮換羽,未怕周郎。長顰知有恨,貪耍不成妝。 些個事、惱人腸。待與說何妨。又恐伊尋消問息,瘦減容光。

■醉雲醒雨。〔吳夢窗,解蹀躞,別情。〕 醉雲又兼醒雨,楚夢時來往。倦蜂剛著梨花,惹遊蕩。 還做一段相思,冷波葉舞愁紅,送人雙槳。暗凝想。 情共天涯秋黯,朱橋鎖深巷。會稀投得輕分,頓惆悵。 此去幽曲誰來,可憐殘照西風,半妝樓上。 夢窗甲稿作醉雲又兼醒雨。詞旨原本皆作醉雲醒月,因上籠燈燃月而誤作雨是也。下 句云楚夢時來往,則上句自以云雨言矣。

■挑雲研雪。〔王碧山〕 詞佚。

■柳昏花暝。〔史梅溪,雙雙燕。〕 詞見警句。

■翠陰香遠。〔方千里,過秦樓,春思。〕 柳灑鵝黃,草揉螺黛,院落雨痕才斷。蜂鬚霧濕,燕嘴泥融,上細風頻扇。 多少艷景關心,長苦春光,疾如飛箭。對東風忍負西園清賞,翠深香遠。 空暗憶、醉走銅檔敲金鐙,倦跡素衣塵染。因花瘦覺為酒情鍾,綠鬢幾番催變。 何況向人,眉黛供愁,嬌波回倩。料想思此際,濃似飛紅萬點。

■玉嬌春怨。〔高竹屋,齊天樂。竹屋詞及各選本皆作玉嬌香怨。去病案:別本正作 香怨。〕詞見屬對。

■蝶淒蜂慘。〔楊守齋,八六子,牡丹,次白雲韻。〕 怨殘紅,夜來無賴,雨催春去匆匆。 但暗水新流芳恨,蝶淒蜂慘,千秋嫩綠迷空。那知國色還逢。 柔弱華清扶倦,輕盈洛浦臨風。 細認得凝妝,點脂勻粉,露蟬聳翠,蕊金團玉成叢。 幾許愁隨笑解,一聲歌轉春融。眼朦朧。憑欄杆、半醒醉中。

■柳腴花瘦。〔楊西村,甘州。〕 摘青梅薦酒,甚殘寒猶怯苧蘿衣。正柳腴花瘦,綠雲冉冉,紅雪霏霏。 隔屋秦箏依約,誰呂春詞。回首繁華夢,流水斜暉。 寄隱孤山山下,但一標飲水,深掩苔扉。羨青山有思,白鶴忘機。 悵年華不禁搔首,又天涯彈淚送春歸。銷魂遠,千山啼鷢,十里荼蘼。

■綰燕吟鶯。〔前人。〕 詞未見。

■漁煙鷗雨。〔李秋崖,青玉案,題草窗詞卷。〕

■燕昏鶯曉。〔同上。去病案:晚一作曉。〕 吟情老盡江南句。幾千萬、垂絲縷。花冷絮飛寒食路。漁煙鷗雨。 燕昏鶯曉,總入昭華譜。 紅依妝倩涼生渚。環碧斜陽舊時樹。拈葉分題觴詠處。 荀香猶在,庾愁何許,雲冷西湖賦。

■翠顰紅妒。〔王可竹,齊天樂,長安客賦。〕 詞見警句。

■愁煙恨粉。〔去病案:煙一作胭。〕詞未見。

■月約星期。〔樓君亮,玉漏遲。去病案:陽春白雪為趙聞禮作。〕

■絮花寒有 絮花寒食路。晴絲掛日,綠陰吹霧。客帽欺風,愁滿畫船煙浦。 采柱鞦韆散後,悵塵鎖、鶯簾燕戶。從間阻。夢雲無准,鬢霜如許。 夜永繡閣藏嬌,記掩扇傳歌,剪燈留語。月約星期,細把花枝頻數。 彈指一襟幽恨,謾空趁、啼鵑聲訴。深苑宇。黃昏杏花微雨。 此詞亦見吳夢窗稿。然周草窗絕妙好詞選及詞旨皆以為樓君亮作。周陸二公與君亮同 時,不應有誤。蓋收夢窗稿者,失檢點耳。

■雨今雲古。〔玉田,長亭怨,別陳行之。〕 跨匹馬、東瀛煙樹。轉首十年,旅愁無數。此日重逢,故人猶記舊遊否。 雨今雲古。更秉燭渾疑夢語。袞袞登台,歎野老、白頭如許。 歸去。問當初鷗鷺。幾度西湖霜露。漂流最苦。便一似、斷蓬飛絮。 情可恨,獨棹扁舟,浩歌向、清風來處。有多少相思,都在一聲南浦。

■恨煙顰雨。〔張東澤,祝英台近。〕 竹間棋,池上字。風日共清美。 誰道春深,湘綠漲沙嘴,更添楊柳無情,恨煙顰雨,卻不把扁舟偷擊。 去千里。明日知幾重山,後朝幾重水。對酒相思,爭似且留醉。 奈何琴劍匆匆,而今心事,在月夜杜鵑聲裡。

■燕窺鶯認。〔鍾梅心,步蟾宮。〕詞見警句。

■愁羅恨綺。〔公處靜,水龍吟,雪霽登吳山。〕 畫樓紅濕斜陽,素妝褪出山眉翠。街聲暮起,塵侵鐙戶,月來舞地。 官柳招鶯,水葒飄雁,隔年春意。黯梨雲,散作人間好夢,瓊簫在、錦屏底。 樂事輕隨流水。暗蘭消作花心計。情絲萬軸,因春織就,愁羅恨綺。 暱枕迷香,占簾看夜,舊遊經醉。任孤山剩雪,殘梅漸懶,跨東風騎。

■移紅換紫。〔張寄閒,瑞鶴仙。〕詞見警句。

■聊詩換酒。〔周草窗,三犯渡江雲。去病案:換集作喚。〕 冰溪空歲晚,蒼茫雁影,淺水落寒沙。那回乘夜興,雲雪孤舟,曾訪故人家。 千林未綠芳信,暖玉照霜華。共憑高,聯詩換酒,瞑色奪昏鴉。 堪嗟。澌鳴玉珮,山護雲衣,又扁舟東下。想故園、天寒倚竹,袖薄籠紗。 詩筒已是經年別,早暖律、春動香葭。愁寄遠,溪邊自折梅花。

■選歌試舞。〔前人,露華。〕 暖消蕙雪,漸水紋漾錦,雲淡波溶。岸香弄蕊,新枝輕嫋弱條風。 次第燕歸將近,愛柳眉桃靨煙濃。鴛徑小,芳屏聚蝶,翠渚飄鴻。 六橋舊情如夢,記扇底宮眉,花下游驄。選歌試舞,連宵戀醉珍叢。 怕裡早鶯啼醒,問杏鈿誰點愁紅。心事悄,春嬌又入翠峰。

■舞句歌引。〔前人,月邊嬌。〕 酥雨烘晴,早柳盼顰嬌,蘭芽愁醒。九街月淡,千門夜暖,十里寶光花影。 塵凝步襪,送艷笑、爭誇輕俊。笙簫迎曉,翠幕捲、天香宮粉。 少年紫曲疏狂,絮花蹤跡,夜蛾心性。戲叢圍錦,鐙簾轉玉,拚卻舞句歌引。 前歡漫省。又輦路東風吹鬢。醺醺倚醉,任夜深春冷。

■三生春夢。〔詞未見。去病案:上四則胡氏均稱詞未見。今除三生春夢不可考,餘 均從草窗詞補入。〕

單字集虛凡三十三字

■單 看 正 待 乍 怕 總 問 愛 奈 似 但 料 想 更 算 況 悵 快 早 盡 嗟 憑 歎 方 將 未 已 應 若 莫 念 甚

兩字集虛 文缺。

三字集虛 文缺。

■詞源云:詞與詩不同,詞之語句有二字三字四字至八字者。堆疊實字,讀且不通, 況付之雪兒乎。合用虛字呼喚,單字如正、但、甚、任之類,兩字如莫是、還又、那 堪之類,三字如更能消、最無端、又卻是之類。此等虛字,卻要用之得其所。若能盡 用虛字,語句自活,必不質實,觀者無掩捲之誚。案陸輔之本詞源之說,列虛字近雅 者,以示人也。明刻單行本,尚存兩字集虛、三字集虛之目,其文全缺。說郛本並目 缺之矣。今依明本存其目,缺其文焉,不復補之,以意逆志,自能得之矣。詞用虛字 貴得所,雅則得所耳。當時俳體頗俗,屯田最甚,清真不免時見。白石、玉田,無不 雅者也。

詞旨暢舊序

■詞旨一卷,元陸輔之撰。序云:「余從樂笑翁游,命韶暫作詞旨。」是輔之名韶也 。汪玉珊瑚網云:「汾湖居士陸行直輔之,有家名卿卿者,友人張叔夏賦清平樂贈之 。後二十一年,行直官翰林典籍歸,叔夏、卿卿俱下世,作碧梧蒼石圖,書叔夏詞於 卷端,且和其韻。」則是輔之名行直矣。明刻本詞旨又題陸友仁撰,是之又名友仁也 。楊廉夫東維子集云:「元松陵陸子敬,居汾湖北,壘石為山,樹梅成林,取姜白石 詞語,名其軒曰舊時月色。」則輔之又字子敬。顧嗣立元詩選癸集云:「陸行直,字 季道,一字德恭,一作季衡,吳人,居於甫里,自號湖天居士。翰林典籍,致政歸, 善畫。有別墅在淞江之南,分湖之東。」所謂韶以友仁二名,與夫子敬輔之二字皆不 及稱,所書三字,又自殊異。今詳核之,蓋本名韶,故字德恭。改名友仁,故字輔之 。後名行直,故字子敬。其名屢更,字因名立,諸書記載,隨舉不備,不足怪也。輔 之生平,足見涯略矣。詞旨為書,皆述叔夏論詞之旨,與叔夏詞源同條共貫。計論詞 七則,言簡意明,能撮其要。采時流詞中偶句工煉者,名曰屬對,凡三十八則。而樂 笑翁奇對二十三則次之。名詞之意遠辭雋者,名曰警句,凡九十二則。而樂笑翁警句 十三則次之,以著受學之源也。又詞眼二十六則,示人煉字之法。單字集虛三十三字 ,教人用虛字,須擇近雅者,不可太俗也。詞肇於唐,盛於五代,時皆小令。北宋之 時,慢曲乃作,字句較多,行氣通脈,全仗虛字。時人又雜以俳體,虛字流入鄙俗。 玉田言之於前,輔之所由力為防閒也。共凡七類,篇帙無多,詞之矩范,不出此也。 流覽是編,取詞源注之,所列詞句,取原詞綴於下,俾前人精神,輔之微意,軒豁呈 露,閱者事半工倍矣。所列詞有已佚者,卷中詳之。刊訛補脫寫定字增,分為二卷, 題曰暢者,言暢其旨也。楊雄有言,彫蟲小技,壯夫不為,言賦也。賦且然,況詞乎 。然小道可觀,必先利器,雄不長辭賦,必不能作是言。捨法以求,雖耄耋不能雕一 蟲,又烏可輕其技耶。輔之具苦心於前,不可任其沒滅,為此以益方來。孟子曰:「 大匠誨人,必以規矩。」斯亦良工之苦心也夫。光緒二十二年丙申三月,胡元儀序。